程学启听了就点了点头,但又环顾了一下左右,陈玉成明白他已经得知了田芳的事情,田芳一事,只有陈安成知晓,并没有告诉其他人,而且此事太过蹊跷,很难向其他人解说明白。
便轻咳一声,“程兄弟有紧急军情向本检点分说,事关重大,你等先退下吧”
其他人到无所谓,不过杨震的脸上显然露出了不满之色,陈玉成说道:“监军大人,此事不能让太多的人知晓,我事后会与你分说”
杨震这才点点头,他还以为是因为有张宗禹、张禹爵兄弟在,陈玉成不想让他们知道呢,便依旧带着一丝不满与众人一起离开了。
等大厅里只剩下他俩人了,陈玉成笑道:“你是不是想问田芳的事情?”
程学启不禁有些哑然。
“他是如何知道的?”
陈玉成也在想着,“此人虽然后来坚持到了安庆保卫战,但终究是投降了,到底要不要将实情告诉他呢?”
脑海里猛然又浮现出一事。
“按照历史记载,此人之所以能够死心塌地跟着我军干,是因为后来成为旅帅后得到了我的部下叶芸来的青睐,叶芸来将自己的亲眷之女嫁给他为妻啊,但眼下此事显然尚未成行”
于是便多了一份心思。
“我陈氏是举族跟着太平军北上的,内中有一个陈芸娘,父母都在北上途中战死了,她是我军女营的统领,与我同岁,尚未成婚,打小也是识得字的,算得上知书识礼,模样也过得去,又有一身武艺,若是嫁给此人......”
心下大定,说道:“潮勇确实是我军大敌,田芳更是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但杀了他容易,并不能代替我军损失的兄弟家眷”
“潮勇之中,精通兵法,知晓大局,又骁勇善战者,莫过于张嘉详,对了,也就是投靠清妖后改名张国梁者,潮勇、楚勇是从广西一直到这里大致保持建制健全者,余者甚黔勇、滇勇、川勇几乎都不复存在了”
“故此,他们在清廷心目中当得了一个勇字,张嘉详也因此升任总兵,位次仅次于向荣”
“于是,就算潮勇全部被消灭了,只剩下几个骨干,他们也是有机会顶着潮勇的名号重组军队的”
“我杀死了张嘉详以及一大批潮勇骨干将领,剩下来最有资历的便是田芳了,不瞒你,我让他写下了辱骂朝廷和满人的悔过书,就算他今后成为张嘉详的替代者,在战场上遇到了,也不可能与我死战”
“更有可能听我的命令行事,而且此人对于功名利禄不太在乎,最重钱财女人,我有的是机会让其升官发财,这样的话既能在敌人内部培养一个信得过的势力,又能祸乱清廷,何乐而不为?”
“明白了,不过职部还有一事不明,这样的将领很多,你为何单单选上田芳?”
陈玉成点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你可知道我军北伐一事?”
程学启心里一震。
陈玉成继续说道:“我军以前犯下的最大错误是在拥有优势军力的时候没有主动出击,创建一个牢靠的后方基地,以至于让湘勇这样的势力做大,而以两万人的队伍千里跃进北京城,还期望一鼓作气拿下北京城,也未尝不是一个误判”
“我军好不容易攻克庐州,但并没有趁势经略皖西,导致袁甲三趁机肃清皖北的捻军,并围住了庐州,让庐州、捻军、江北大营分隔开来,这又是一桩大的失误”
“北伐军,是我军精锐中的精锐,最后剩下来的更是个中翘楚,若是全部陷在北方我实在是于心不忍,正好东王时下正在运筹第二次北上支援一事,若是这次能击退湘勇,我便主动申请北上”
“我有以五百人拿下武昌城的经历,再加上大别山、漕河集两场以少胜多的胜仗,若是这次将湘勇主力也击败了,便又多了一份胜算”
“想要北上,由于江北大营的存在,便只能经皖西北上,而六安州正好卡在北上的路径上,若是田芳真的获得重用,我们也就可以少费一些功夫”
“职部明白了”
程学启一直等到陈玉成写完书信后才离开。
此时,果如罗振玉所料,罗泽南开始在蕲州码头附近,塔齐布开始在东边的孙家村扎营了!
...
陈玉成小时候也是读过书的,用古人的语言写一份书信并不是难事,但是他想了想决定还是用大白话写一封,其中夹杂了许多简化字,更有许多错别字,自然是为了加重他只有“骁勇”,不通文墨在清军中的印象。
对于陈玉成突然派人来下书,罗泽南也是吃了一惊,当即便不予理会,准备将程学启杀了祭旗。
程学启冷笑道:“听说罗大人也是一方名儒,养气有方,难道连看完书信的勇气都没有了?”
恰好罗泽南身边也有一个从前识得程学启的幕僚,也在一旁为其说项,罗泽南便打开了这封书信。
开头一句便让他哑然失笑。
“听说你是一个大儒”
不过在看完整封书信后他也陷入了沉思。
“这厮据说年级才十七岁,还生的文弱,但却是勇不可当,没听说他读过书,虽然白话连篇,更兼诸多错误,但意思还是明白了”
“贼子所恃者,无非坚城,如今他不提前逃跑,困守坚城便成了他唯一的选择,怎敢派人前来下书与我在城外野战?难道前次他击败彭玉麟让他以为天下无敌了?”
“或许他手中还有甚秘密手段?据彭玉麟说上次在这里作战时,贼子队伍中有一种能够喷发出无数细微弹丸的火炮,莫非就想仗着这种火炮来故技重施?这种火炮根据见过西洋人火炮的军中工匠所说,叫甚霰弹炮”
“可惜曾大人还被困在南昌城,尚未采办到,不知贼子是如何购得的?”
“不过,虽然我军之中没有这种火炮,但也想到了对付之法,陈贼说的不错,我军虽然连番大胜,连贼首伪顶天侯秦日纲也败了,但其尚有余力,更在黄梅附近盘桓,若是我军在此再次旷日持久,必定被其所趁”
“我军虽然骁勇,但也不是铁打的,在这里也需要速战速决啊,何况贼子此番战败,必定惊动伪天京,杨秀清等岂有不另觅大将,增添军力的?”
便放下书信,问道:“我观你谈吐不凡,何苦为贼?听说你是桐城人,桐城,可是我大清有名的书香之地,不加入团练奋力杀贼护卫乡梓也就罢了,为何还要加入到他们中?”
程学启答道:“庐州之役,太平军只对富户、士绅动手,对乡下秋毫无犯,反而是所谓的官军肆虐乡里,鱼肉百姓,杀良冒功随处可见,有接纳了太平军的村落后来整村都被官军屠了”
“这样的官军,这样的大清,值得我效劳吗?”
“大胆!时下军情、国情紧急,战事随时可起,若是一一分辨良伪要到猴年马月?常言说得好,做大事者不拘小节,何况乡野村妇多有援助长毛贼的,我等都是大清子民,深受国恩,岂能就因为这点小事就屈身从贼?”
“听师爷说你也是从小读过书的,又会武艺,如今国难之际正是你这样的人大派用途之时,这样,既然你还留着鞭子,显然还是首鼠两端,对于你的过往本帅既往不咎,若是加入我军,你可以跟在我身边干起”
他这样说显然是因为程学启自报家门时自称是陈玉成部哨探卒长,能够跟在罗泽南身边做事,假以时日,再略立一些功劳,什么县令、同知、知州、知府还不是手到擒来?
程学启却不为所动,“大人,我家大帅书信立所提之事?”
罗泽南见他神情坚定,心里既恼怒又是叹息,便道:“兹事体大,我等自然要细细商议一番,你先下去吧”
大约又过了一个时辰,天色就要大亮了,程学启才被再次叫进去。
“罢了,我同意了你家首领的建议,就在次日上午在蕲州城外的旷野里决一死战”
“这样,既然想会战,那么我等两家不如各出五百长枪兵、五百火枪兵各自对战,你回去禀报陈.....首领,若是愿意的话,就在城头鸣炮三声,你就不用再来了,若是不愿意就不用鸣炮,老夫立即大举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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