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这天，京城的雾格外浓。林羽穿着身青色道袍，混在白云观的香客里，手里捏着串念珠，目光却死死盯着观门口。赵勇扮成个卖香火的小贩，蹲在石阶下，眼睛像鹰隼似的，扫过每个进出的人。
卯时刚过，一队人马簇拥着顶八抬大轿来了。轿帘是明黄色的，绣着五爪金龙，一看就知道是孙都督的排场。林羽往人群里缩了缩，看见孙都督从轿里出来，穿着件紫色蟒袍，腰里挂着块玉佩，正是那半枚虎符的另一半！
“果然带在身上。”林羽低声对身边的王显说。王显扮成个老道士，手里拿着柄拂尘，袍子下面藏着把短刀，是林羽特意给他找的，轻便，却够锋利。
“这老狐狸，倒是谨慎。”王显的声音里带着咬牙切齿的恨，“当年就是他，在朝堂上诬陷我通敌，打断了我的腿！今日，我定要让他血债血偿！”
林羽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稍安勿躁。按照计划，朱瞻基会在巳时三刻带着京畿卫戍的将领来“上香”，届时他们只需缠住孙都督，等赵勇带人拿到兵符，再里应外合，就能一举拿下。
孙都督进了观，直奔三清殿。林羽和王显跟在后面，看见他跪在蒲团上，对着三清像拜了三拜，嘴里念念有词，眼睛却时不时往殿外瞟，显然是在等人。
“他在等汉王旧部的人。”王显凑到林羽耳边，“我昨天查了，他跟汉王的一个谋士约好，今日在白云观密谈，说是要里应外合，杀进皇宫，拥立汉王的幼子登基。”
林羽心里冷笑。这孙都督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既想靠着外戚的势力稳住阵脚，又想跟汉王旧部勾结，坐收渔翁之利。可惜，他千算万算，没算到自己会回京城，更没算到朱瞻基会跟他联手。
巳时三刻，朱瞻基果然来了。他穿着身常服，带着几个侍卫，径直走进三清殿，看见孙都督，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孙都督也来上香？真是巧了。”
孙都督站起身，皮笑肉不笑地拱了拱手：“原来是太孙殿下。殿下不在宫里陪着小陛下，怎么有空来这白云观？”
“小陛下身子不适，太后让我来拜拜三清，求个平安。”朱瞻基走到林羽身边，假装要上香，低声说，“京畿卫戍的人已经在观外待命，只等信号。”
林羽点点头，悄悄捏了捏手里的念珠。那是他和赵勇约定的信号，捏断第三颗珠子，赵勇就会带人动手。
就在这时，一个穿黑袍的人走进三清殿，径直走到孙都督身边，低声说了句什么。孙都督的脸色变了变，对朱瞻基拱了拱手：“殿下慢用，老夫还有事，先行一步。”
“孙都督留步！”林羽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让孙都督的脚步顿住了。他扔掉念珠，扯掉头上的道冠，露出真面目，“好久不见，都督别来无恙？”
孙都督回头看他，眼里闪过丝惊讶，随即又变成了冷笑：“林羽？你果然没死！老夫就知道，你这种人，命比蟑螂还硬！”
“彼此彼此。”林羽的手按在腰间的软剑上，“都督手里的兵符，借我用用？”
“就凭你？”孙都督嗤笑一声，拍了拍手，从殿外冲进来几十个黑衣蒙面人，个个手里拿着刀，“老夫早就料到你会来，特意给你备了份大礼！今日，就让你死在这白云观里，跟你的那些老伙计作伴去！”
王显突然掀翻供桌，从下面抽出短刀：“狗贼！你的对手是我！”他虽然腿瘸了，身手却依旧利落，一刀就砍向孙都督的腿，正是当年被打断的那条腿的位置。
朱瞻基也拔出侍卫手里的刀：“林少保，我来帮你！”他虽然年轻，刀法却很凌厉，显然是练过的，几下就放倒了两个黑衣人。
林羽的软剑出鞘，剑光如练，直刺孙都督的胸口。他知道，必须尽快拿到兵符，否则等孙都督的人赶来，他们就插翅难飞了。
孙都督的刀法狠辣，招招致命，显然是有备而来。两人打在一处，剑光刀影在三清殿里交织，撞翻了不少神像，香炉里的香灰撒了一地，呛得人睁不开眼。
“赵勇！动手！”林羽大喊一声，捏断了最后一颗念珠。
殿外传来一阵厮杀声，赵勇带着镖局的兄弟冲了进来，个个如狼似虎，很快就跟黑衣人们杀成一团。王显虽然腿瘸，却凭着一股狠劲，死死缠住孙都督，让他没时间下令。朱瞻基则带着侍卫守住殿门，不让外面的人进来。
林羽抓住一个破绽，软剑直刺孙都督的手腕。孙都督惨叫一声，手里的刀掉在地上，兵符却依旧紧紧攥在手里。
“给我！”林羽一脚踹在他的胸口，孙都督倒飞出去，撞在神像上，口吐鲜血。林羽冲过去，伸手去抢兵符，却见孙都督突然从怀里掏出个火折子，点燃了身上的袍子。
“老夫得不到的东西，你也别想得到！”孙都督狂笑着，火焰很快就吞噬了他的身体，也吞噬了那半枚兵符。
“不！”林羽冲过去，想灭火，却被火焰逼退了。他眼睁睁地看着兵符在火焰中化为灰烬，心里一片冰凉。
就在这时，一个黑衣人的刀砍向朱瞻基。林羽想都没想，扑过去挡在他身前，刀锋砍在他的背上，疼得他眼前发黑。
“林少保！”朱瞻基大喊一声，一刀砍死那个黑衣人，扶住他，“你怎么样？”
“没事。”林羽忍着疼，看向殿外，“快……快让人去孙都督府，兵符……兵符可能还有备份！”
王显突然大喊一声：“大人！你看这个！”他从孙都督的尸体上搜出个小盒子，打开来看，里面是半张兵符拓片，上面盖着孙都督的私印。
“够了！”林羽眼睛一亮，“有这个，就能调动京畿卫戍了！”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马蹄声，朱瞻基的侍卫跑进来：“殿下，京畿卫戍的人来了！说是来接应您的！”
林羽松了口气，眼前一黑，晕了过去。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他仿佛看见徐妙锦站在莲池边，对他笑，手里举着盏灯笼，说：“我等你，一直等。”
等他再次醒来时，已经躺在京城的太孙府里。朱瞻基坐在床边，手里拿着那半张兵符拓片，脸上带着笑意：“林少保，你醒了！告诉你个好消息，外戚和汉王旧部都被咱们一网打尽了！孙都督府里的兵符备份也找到了，现在，京城里的局势已经稳住了！”
林羽挣扎着坐起来，背上的伤口还在疼，却心里踏实。他看着朱瞻基，这少年一夜之间仿佛长大了不少，眼里的稚气少了，多了几分沉稳和威严，像极了年轻时的朱棣。
“恭喜殿下。”林羽拱了拱手。
“该恭喜的是我们。”朱瞻基扶起他，“若不是林少保，我恐怕早就成了外戚的刀下亡魂了。皇爷爷说得对，你果然是能定江山的人。”
林羽笑了，想起白云观里的厮杀，想起王显瘸着腿跟人拼命，想起赵勇带着兄弟冲进来的样子，心里一阵发酸。这场仗，他们赢了，却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光是镖局的兄弟，就死了十几个。
“我该回江南了。”林羽说。他想家了，想莲安堂的莲池，想徐妙锦煮的莲子羹，想小宝和阿珠的笑。这京城的繁华和权力，他不稀罕，他只稀罕莲安堂的青石板，和那个等他回去的人。
朱瞻基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好。等我把京城的事安顿好，就去江南看你，看看你说的那个莲安堂，是不是真的像你说的那么好。”
“一定。”林羽笑了，眼里有了光。他知道，他终于可以回家了，回到那个属于他的地方，过他想要的日子，守着他的池，他的人，过着岁岁安稳的日子。
窗外的阳光照进来，暖得像江南的春天。林羽握紧了手里的荷包，里面是徐妙锦给他的莲子，还带着江南的清香。他知道，回家的路不远了，而莲安堂的莲池，一定已经开满了荷花，等着他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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