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培仁一开始就发现了在雷娅身上的异样。
换灵人偶的技术确实精妙。当记忆的骑士使用时，周培仁无法分辨出自己面对的不是真实的人类，而是一具人偶。而当使用相似技术的阿德里安，夺舍了雷娅之后，周培仁也看不到雷娅身上有着另一个人的灵魂。
但他能看到一个人因为情绪波动，大脑的各种分泌，这就是他所能见到的，脑后的不同颜色光晕。
他在斯维尔德，和雷娅有过很长时间的相处，虽然交情不深，但对她的小脑袋瓜，会产生什么样颜色的光晕，周培仁一清二楚。
当曾经出现在奥尔加身上，也本该出现在阿德里安脑后的紫黑色，突然间出现在雷娅身后，周培仁便发现了端倪。
而他并不需要跟在雷娅身后，才能制止阿德里安。他知道，阿德里安敢于这么铤而走险，就是因为深渊下一次入侵的时间马上就到。
这是个奇妙的时间点，如果是深渊入侵的当时，不会有人允许雷娅自己跑来跑去，但如果是深渊入侵刚刚结束，神子本人又有太多余裕，能够离开堡垒。
但阿德里安没有想到，神子已经不是当年看上去单纯又愚蠢的神子。
“我一直在等，阿德里安。一直在等你再次犯错。”神子的声音，不知道如何从雷娅的耳朵里，传到了阿德里安的灵魂深处，“你果然还是要这么做。”
阿德里安强作镇定，现在还不是走投无路。
尽管他的企图被发现，被阻止，尽管他原本的躯体被控制，但他手里还有人质，还控制着雷娅的身躯，压制着她的意识。
“神子大人，您确实是我的克星。我必须承认这一点。”他用雷娅的喉咙说，“不过，此时此刻，我还有些劝谏的话，希望您能听一听。”
“我不感兴趣。”周培仁直截了当地说。
“不感兴趣吗？您对这座星宫发生的一切都没有兴趣吗？这里的冰层下，是两位相拥的神子，一男一女，他们似乎还孕育了一个孩子。您真的对那孩子没有兴趣吗？如此丑闻，如此密辛，您会无动于衷吗？”
阿德里安努力想要挑起周培仁的兴趣，但周培仁依旧还是冷冰冰地回答说：“我确实不感兴趣，那是别人的事情。”
眼看着刚刚布置的语言陷阱，并不能诱惑神子落袋。阿德里安沉沉呼吸，换了一副恶人的面孔，威胁道：“那这小姑娘的性命呢？不如我们做个交换如何？用我的命，换她的命，一命换一命，是不是很公平？”
这次，周培仁没有回答，而是紧紧扼住了婴儿车里，阿德里安本体的咽喉。
随着那具身体无法持续给大脑供氧，阿德里安附着在雷娅身上的意识居然也双眼一黑，几乎就要昏厥过去。
“快放手！”雷娅的身躯惊慌失措地大喊大叫，“不然我就杀了她！”
但扼住阿德里安本体的手完全没有放松，反而扣得更死，力气更大。
阿德里安只当是自己的威胁不够具体，用场能化作刀锋，朝着雷娅的腹部刺了进去。登时鲜血横流，就连腹腔的器官都显露了出来。
这疼痛经过雷娅的身体传递到了阿德里安的灵魂，让他自己也倒吸一口凉气，几乎无法忍耐。但如果不能做到这么狠毒，神子又怎会相信他真的在威胁呢？
但神子相信了他的威胁，却未必会停手。
周培仁握紧了阿德里安的喉咙，完全不在乎他现在是个面目可憎的婴孩，直接扭断了他的喉咙。而阿德里安体内的场能，很快就修复了这种程度的创伤。然后周培仁再一次捏断，循环反复，仿佛乐此不疲。
为什么？为什么本体的状态会影响这里的意识？为什么神子，他似乎根本不在乎雷娅的生死？
阿德里安已经不敢赌了，他不能赌神子是不是装出来的不在乎威胁，毕竟此时此刻他自己的性命就在一线之间。杀死这个卡里斯马的小姑娘，并不能换回他自己的命。而他更在乎他自己这条性命。
就像是洞悉了阿德里安的退缩，周培仁稍稍松开手，让他有力气说话。
雷娅的身体马上开始治愈自己腹部的伤口，用的虽然是雷娅自己的能量，但至少表达了阿德里安的诚意。
然后他连忙用雷娅的身体说：“请饶我一命！神子大人！饶我一命！”
“你的意识还在她身上，阿德里安。”周培仁冷冷地说。
“如果我把意识收回身体，您难道不会直接杀死我吗？”阿德里安说，“这样，我把小姑娘的身体送回来，您把我的身体送出星宫，这样是不是公平？”
“我为什么要和你讲公平？你凭什么和我讲公平？”周培仁冷笑了一声，表情比他那个以恶名冠绝伊洛波的哥哥更加冷酷。
他不是装出来的不在乎，他真的不在乎。
在周培仁看来，所谓正义，就是根绝邪恶。他能接受哥哥的做法，接受哥哥留了奥兰安娜苏一条性命，接受哥哥和骑士团那些人渣一起行动，接受哥哥种种看上去不彻底的正义。因为那是他哥哥的决定。
想明白这一点，想明白哥哥为什么那样做，不会改变周培仁的本心，但能弥合他和哥哥之间的分歧，让深渊没有进入他内心的缝隙。
但在心底，从一开始，他的理念就不一样。
他给过阿德里安机会，两次，阿德里安过去两次试图用夺舍的手段，占有别人的身体，毁灭别人的灵魂。
而现在，已经是第三次。
不能杀死他？不不不，毁灭他不需要同时杀死他的肉身和灵魂。阿德里安自己，就给周培仁提供了处决自己的方法。
“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阿德里安。”周培仁低声说，“哪怕是这一次，我也给过你余地。”
“不不不，不要，神子大人，我会杀死这个女孩的，我会杀了她的！”阿德里安用雷娅的身体不住哀嚎。
“你看，你还是根本不珍惜。”
周培仁没有再多说什么，一具人偶，一具和阿德里安现在的身躯完全一致的人偶，正在雷娅的面前，从周围汲取物质，不断完整。
“换灵人偶，你们的技术。”
阿德里安的眼睛，从雷娅的身躯里面无比惊慌地看着那人偶，看着那和自己一模一样，完全模仿了自己的场能通路和神经系统的人偶。
他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