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夜间,北斗九煞堂九人找到了元载。
元载见旧青衫等人双目通红,面色憔悴,道:“你们这是怎么了?”
旧青衫道:“元大人,仆固怀恩‘谋反’之事应另有隐情。”
“哦?你们查到什么了?”
“仆固怀恩是被辛云京和骆奉先陷害的。他并无意谋反,只因辛云京和他有过节,故而借机诽谤……”
“大胆!竟敢污蔑朝廷大臣?”
“辛云京与骆奉先关系密切,且和仆固怀恩有过节,世人皆知,大人一查便知。”
“辛云京虽与仆固怀恩不和,但不至于给他扣一个这么大的罪名!”
“那大人怎么就断定仆固怀恩是真的谋反呢?”
“仆固怀恩谋反的罪名,不是我定的,而是陛下圣裁的!你敢质疑陛下?”
“属下不敢!陛下虽然圣明,但难免有消息不畅通的时候……”
“放肆!你是说我阻塞了陛下的视听?”
“属下不是这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
水无常听不下去了,道:“安史之乱期间,仆固怀恩一家四十六人为国殉难,可谓满门忠烈。他斩子报国,血战香积寺,借回纥之兵收复洛阳,降汴州,破卫州,平定幽燕,最终迫使史朝义自杀,可谓居功至伟。这样的人,怎会是叛臣呢?”
“哟,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仆固怀恩的旧将水无常啊!你这么替仆固怀恩说话,难不成当初真的想投靠叛军?”
旧青衫急忙向前,道:“元大人,水无常并无反意,只是对仆固怀恩‘谋反’之事有怀疑而已。”
“哼哼,有怀疑?”元载冷冷笑了笑,道:“仆固怀恩于社稷有功,这个不假,但你们不能把以前和现在混为一谈。自古至今,功高盖主进而谋反的人还少吗?韩信、司马懿,哪个不跟仆固怀恩相似?仆固怀恩驻守的朔方与回纥接壤,且他与回纥有联姻,如此天时地利,换作谁不造反?陛下没有对仆固怀恩赶尽杀绝,已是仁至义尽了!”
“元大人,这只是猜测而已。譬如诸葛亮,虽然功高盖主,不是一直忠心耿耿吗?”
“哼,那是刘婵小儿不懂帝王之道!”
“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话,我只能说到这里。你们好自为之,莫要惹祸上身!”
元载的话,已经很明显了。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李豫之所以讨伐仆固怀恩,根本原因是忌惮仆固怀恩的兵力以及他和回纥的关系。也怪仆固怀恩关键时候优柔寡断,未能与朝廷及时沟通。
“唉……”旧青衫深深叹了一口气,道:“大人,我等均已身心疲惫,不如就此解散北斗九煞堂吧!”
“啊?”
旧青衫此言一出,不仅吓到了元载,更是令夏荷衣等人猝不及防。
元载道:“我这刚接管北斗九煞堂不久,你们就闹着要解散。怎么,对本官有意见?”
“我等对元大人毫无意见。朝廷有南斗六灭厅,一样可以做很多事情。”
“南斗六灭厅是南斗六灭厅,他们有自己的任务!你们享受朝廷恩赐,理应为朝廷终身效命!天下虽暂时安定,但到处暗潮涌动,仆固怀恩、回纥、吐蕃随时会攻打大唐,你们不能走!”
“朝廷有元大人、郭元帅、李元帅和马璘将军等忠臣良将坐镇,有什么问题解决不了呢?我们几个卑贱的杀手,又能起多大作用呢?”
“国家兴亡,关乎每个人,需要所有人浴血沙场。即便是蝼蚁,也要出力!临阵脱逃,是为懦夫!”
“我等均伤痕累累,且行踪已被很多人知晓,早已失去利用价值,不能再做杀手了。”
“什么‘利用价值’?谁利用你们了?休得胡言!当初你们加入北斗九煞堂,可是自愿的!”元载说罢,稍稍缓了缓脸色,语重心长地说道:“我知道你们心里苦,也知道你们从鬼门关走了好几遭。所以呢,我会奏请陛下,让你们休息上一年半载。这段时间内,你们要好好考虑下何为天下,何为苍生,何为精忠报国,何为家国担当。”
“残弱之躯,难以为继。”
“忠君爱国,不分老幼。你看看郭子仪元帅,他年纪够大的吧!就这么一位老人,不还是在继续保家卫国?你们年纪轻轻,正是当打之年,不该自暴自弃啊。我敢断言,二十年内,北斗九煞堂依然无人可以超越!”
元载句句在理,驳得旧青衫等人无言以对。旧青衫等人不是不想为国效力,而是不想盲目报国。他们已厌倦了官场的勾心斗角和尔虞我诈,再也不想加害忠臣良将了。先是刺杀郭子仪,后又刺杀东方青楠,再到现在除掉仆固瑒,这三件事犹如三支钢针,一直深深刺痛着他们的心房。每当回忆起这些任务,他们的心就会隐隐作痛,血流不止。
“好吧……那我再考虑考虑。”旧青衫说罢,转身离开了密室。
望着繁星闪闪的云空,看着鸮鹰在月下一闪而过,旧青衫等人不禁感慨万千。豢养的猎鹰,终究不能拥抱整个天空。看似从容潇洒,其实跟拉磨的驴没什么区别。
若能摆脱约束,做一方游侠该多好啊,潇洒自由,无拘无束,问心无愧。
可惜,这美好的愿望暂时无法实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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