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原一行离开五天以后,岭西侯楚熊突然传谕全境十城:“世子楚离遭遇木叶族刺杀,不幸身故。本侯已上书王廷,请封楚原为世子。岭西官吏军民,咸使闻之!”
这消息令人震惊。楚午很快收到了自家老爹洋洋自得的书信,他已住进世子府,任命了李镜堂为世子府家令,每天忙得不可开交。楚午严重怀疑他的“忙”,恐怕就是宴请吃喝周旋。还是李镜堂的来信说得更清楚一点,这位新晋世子府家令来信,字里行间也是踌躇满志。他先解释了侯爷为什么要挑明木叶人刺杀,实为澄清楚原的无辜,同时也让木叶王在远征船队覆灭后有台阶可下,对兰水城有利;然后就是拜托楚午从人力、钱财上支持世子府,“兰水强则世子强”;基于这点认识,李镜堂最后建议楚午:可以考虑娶赫勒族王女为妻。
李镜堂的长篇大论,楚午看完就扔了。这个人雄心勃勃,管得也太宽了。
最后是陈鱼公主来的急信。公主殿下祝贺他大破木叶远征军,也祝贺他老爹将成世子;最后话锋一转,“既然符师说怀孕生子恐怕会损及符纹,那就更有必要先试生一回了,否则日后远嫁才发觉的话,灾难更无法弥补。”
果然是人有远虑,必有近忧。楚午叹口气,实在无法静下心来修行,索性在白湖边上漫步闲走。只有活过一世的人,才会明白一生平安富足有多难得。楚午就很享受平静的生活,偏偏总有事找上他,推着他前进不得安宁。
他在湖边建起了一座木屋水榭,这里是伯爵府下人们的禁地,平常他和苏月、孔萱就在此修行。星空下的湖水是蓝黑色的,折射出波光粼粼,楚午悠闲地坐在水榭平台上,赤足垂在湖水里。他有预感:已经过去十多天了,那个美貌、强大的湖君快来找他了。
夜色里蓝黑的湖水开始翻滚,那艘小巧的乌篷船从水底升起,湖君果然来了。大妖的气息不是苏月、孔萱能抵挡的,她们立刻伏在地上以示臣服;湖君自然有避水的神通,她站在船头,一袭纯白的丝袍不见湿痕、光滑地穿在身上,双臂裸露,丝袍在左肩上有一枚白玉环系住,袒着右肩。不算宽大的丝袍往下包裹了全身,却又露出一双赤足,更显白皙纤秀。大妖竟比人族还有女人味呀!真不知它当初化形是参考了谁的模样。
湖君没有理会楚午眼中的惊喜,倒先关注了苏月和孔萱。她们两个刚修行了“不动明王金身”秘诀,佛门功法气息明显,湖君点头嘉许:“这门功法对你们化形很有助力,当勤练不缀。”纤手一招,船篷里飞出两枚灵果,小狐狸和孔雀立刻脆声开口:“多谢姐姐赏赐!”一旁的楚午面有得色,“姐姐”的称呼可是他教的。
湖君嫣然一笑:“你们先退下吧,我还有要事和楚公子商量。”
商量大事,自然要瞒过天地鬼神耳目。楚午登上窄窄的乌篷船,与湖君对面坐下,小船随即缓缓沉入白湖,楚午望着头顶的水面星空,不由得诗兴大发,微笑吟道:“今夕始觉天在水。”湖君听了一呆,这句诗的意境很美,她忍不住问道:“下一句呢?”楚午想了想:“一船幽梦伴星河。”其实原句为:“醉后不知天在水,一船清梦压星河。”意境有所不同,楚午的脸皮也没这么厚。
湖君的面色泛起红晕,她的名字就叫“水夜星”,楚午肯定是不知道的,巧合得有点暧昧。她冷哼一声:“不专心修行,怎么有望大道?你听说过钻天藤吗?”
楚午老老实实摇头。
“传说这种植物出自星空,”湖君娓娓道来:“它结出的果实自成结界,可作储物之用。我在兰水湖附近发现了一株,已经守护很久了,如今果实快成熟了,居然有人寻来意图抢夺。此人实力仅稍逊我一筹,要擒下她,就需要你的飞刀出手相助。”
楚午有点迟疑:“湖君知道来人的根底吗?”
湖君长长的睫毛一闪一闪的,只是默默摇头。楚午心里有数了,美女还是很可爱的,眨眼太快不擅长撒谎啊。来人应该是大有来头,而且湖君的说法也可疑,“守护很久”是多久?快成熟时别人就知道来了,东西到底算谁的?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种事就得帮美女而不是帮道理。楚午立刻答应下来:“不管它有多强,我的飞刀自有神异,能吞噬敌人精血。只要中刀,必定有死无生!”
湖君想了想,慎重说道:“我只想擒下她。你的飞刀能不能避开她的要害?射中手臂或腿脚即可,她一旦断肢求生,自然实力大减。我就可以生擒她了。”
楚午答应了:“没问题,反正十二个时辰内,我的能力可以催发神刀两次。”他神情自若小小撒了个谎,其实能催发三次,最后一次可是保命的。
“事不迟延!你现在就随我过去吧。”湖君立刻说到:“我刚赶走了她,她想不到我会马上离开。但是两日内果实将熟,她一定会再来。”
小船重新浮出水面,楚午以修行的名义找来楚七叮嘱几句,然后乌篷船就像游鱼一样在白湖消失了。
在湖君的神通面前,速度是没有意义的。楚午只觉恍惚一下,小船又浮上水面了。四方都是茫茫碧水,小船就停泊在湖心一处小小孤岛。
“这就到了?这是哪儿?”
湖君手指在红唇轻嘘一下:“别用神念,灵竹船能遮住你的气息。看到了吗?岛上那些藤蔓。那就是钻天藤。”
两人躲在乌篷小船里,这回身体挨得很近了,湖君身上的幽香让楚午大受刺激。他哪有心思看什么钻天藤,只顾小声问美女:“湖君你的名字还没告诉过我呢,我都介绍过我的名字了。”
不宜多话的时候偏偏话多,湖君没好气翻了个白眼:“我叫水夜星,我先出去了。”
前世从小听着《白蛇传》的故事长大,楚午心里可没什么“人妖大防”顾虑,他还想打听水夜星的本体是什么呢。不过美女已经出了船篷,就那么俏生生立在船头,敌人可能就在附近窥视,楚午也不敢大意。他歪躺在小小的船舱里,这才留意到船舱角落里塞满了衣物之类的私密东西,妖修果然辛苦,原来这就是她的香闺了。楚午有点小兴奋,手不自觉就想抚摸衣物,他忘了这艘小船可是法器,一举一动法器的主人都感知得清清楚楚。立刻小船轻轻一震,楚午心虚望向外边,只见水夜星狠狠瞪他一眼,只得讪讪住手了。
这里是兰水湖上游的内湖,深入蛮地很远了。小岛四周应该有阵法禁制,太阳升起又落下,没有任何蛮人渔船发现小岛。第二天的太阳又落山了,这时候岛上那些藤蔓终于有了异动,漫岛碧绿的叶子成片成片地枯萎,被狂风搅得满天飞舞,然后露出了一根盘踞在岛上的粗壮藤条来。青碧的藤条也在渐渐色变,由绿色变得金黄。至于果实,楚午在船舱内视线受阻还看不到,更不敢用神念窥视。
水夜星还立在船头,突然手一扬,缠在手臂上的一根纤细绳索如鞭挥出:“敖璃!你还敢再来!”
敢姓敖的只有一个物种,那就是龙族。楚午大吃一惊,难怪水夜星都有顾虑,只想生擒而已。他被船篷遮住了视线,看不到长鞭击处,一个全身盔甲的二八丽人赫然现身,左手提着一面精巧的盾牌,挡住了长鞭;右手短剑一指,一道火焰从剑尖刺向水夜色。水夜星一跃而起,如鞭长索在空中抖出一个圆圈,就往敖璃身上罩去。敖璃对这条细细的长索极为忌惮,因为这是用强大妖兽身上的筯炼就的缚妖索,相生相克,长索对付妖族尤其有效。当然了,妖族自己往往称它为缚灵索。
敖璃凌波而立,不等划出圆圈的缚灵索近身,立刻沉入水里。水夜星也无意追她,纤足在水面一点,立刻跃上小岛,关注着钻天藤的成熟变化。
两女出手已经很克制了,都怕伤及钻天藤。楚午心里也有所悟:一旦钻天藤所有的叶片枯萎落尽,就是果实成熟之时。如今两女就围着小岛交手,双方一触即闪;楚午做好了出手准备,却不敢贸然现身。如今两女单打独斗也是一种默契,如果发现对方有帮手,愤怒离开前一定会暴击毁灭小岛。楚午只能默默等着水夜星的神念召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