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
中秋。
孔思聪用这几天抄书的钱买了条鲜活鲈鱼。
鱼还是要吃新鲜的。
半只糟鸡。
到望江楼,买了二十个小馒头。
这是绍兴人的说法,其实是后世的小笼包的感觉。
望江楼做的比较讲究,全精腿肉,酱油用丁油三成,太油七成调和而成,咬一口,满嘴留香。
霉千张。
加上梅干菜烧肉。
杀鱼,煎鱼,都是孔聪明自己来。
洗剖干净,锅烧热,用小块猪油,两面煎黄,下热水,加葱结,黄豆酱,大火收汁。
香气浓郁。
孔思问惊的下巴都要掉落。
孔思聪只能说是在外头跟酒馆的厨子学的,而自己天赋惊人。
糟鸡是酒糟腌制过的,酒香浓郁,鸡肉紧实弹牙。
梅干菜烧肉在后世也算常见的菜了,只有霉千张孔思聪有点消受不了,好在思问很爱吃。
兄妹二人吃饱了半躺在摇椅中,抚着肚皮动弹不得。
空气中是一种悠然的感觉。
天气也是正式入秋,不象夏天时酷热难当。
凉风习习,又不太冷。
有点岁月静好的感觉。
孔思聪只能说眼前的平静是表象。
大乱之期还有几天。
普通人被裹挟在大势里,在时代的大浪下只能随浪浮沉。
倒霉的就是这浪一浪接一浪,还都是恶浪。
“哥,你说咱们这钱用的是不是太奢侈了?得攒一些,用来应急呀。”
思问小嘴吃的油汪汪的,这会省悟了,开始扳着手指算帐。
一算就有些急了。
这样吃下去,她哥三头六臂来抄书都不够使的。
孔思聪并不急。
他知道几天内自己的命运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
“妹,放心,没事……”
“哥,不能这样!”
孔思问急了。
大哥这两天倒是不喝酒了。
寻摸上吃了……
这就不消停啊。
这一顿,最少几百大洋家底的殷实人家才敢这么造。
就在此时……
门前传来轻微的敲击声。
孔思聪开门一看。
“丁兰?”
“见过少爷,小姐。”
丁兰面色还有些凄苦,眼也肿,但总体已经恢复正常。
穷苦人家的孩子,没那么多时间去哀愁。
丁兰胳膊上挎着个小包裹,怯生生,眼眸中有些水气,又有些含羞带怯。
真的是如空谷幽兰般的江南水乡女孩。
“少爷,小姐,奴婢来侍奉少爷和小姐了。”
“丁兰姐,别奴婢了,也别少爷小姐的!我叫你声姐,你叫我哥一声哥,叫我一声妹就行!你来了,你和我睡一屋,咱俩挤挤。”
孔思问很热情。
身体好了之后,也是知道了孔思聪做的善举。
小姑娘当然不会反对,还挺高兴自己多了个伴。
“其实……”
孔思聪内心吐槽了一句:妹啊,她该和我一屋。
但一看丁兰,眼还肿着。
人家亲娘刚下葬……算了算了。
丁兰刚落座,外间又传来个粗嗓门的叫喊声:“孔乙已,孔乙已在不在?”
孔思聪眼中露出冷芒。
最烦别人这么叫自己。
站到门前,一个衣着光鲜,但是奴仆打扮的中年男子正左顾右盼。
“我是孔思聪,你找我什么事?”
“你不就是孔乙已?”中年男子一脸鄙夷的道:“我是丁举人老爷家里的,老爷做寿,叫你去抄录寿联,好好做,不然腿把你打折。”
孔思聪原本打算直接拒绝。
丁举人,何秀才,都与孔思聪的家族有仇怨。
他们就是想玩死孔思聪。
原本的世界里,孔思聪也确实被他们凌虐死了。
但此时心中一动,问道:“什么时候?”
“八月十九!”
“好,到时候我准到。”
孔思聪答应下来,转身回到屋中。
孔思问小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到这个丁举人家里就没好事。
不是被诬陷就是被辱骂。
孔思聪做了个放心的眼神。
丁举人……
他蹦跶不了几天了。
……
数日时间匆匆而过。
绍州城一切正常。
丁举人的寿诞也如期而至。
城中因为这件事很热闹。
不少附近县城乡镇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了。
丁府门前车水马龙。
孔思聪也是带着笔墨纸砚,如期到了丁府。
不少拜寿的人都着人写了寿联,然后挂在门前,孔思聪的任务就是把这些寿联抄写下来,将来集结成册。
这时候雅致的士绅家族都有这毛病。
不光是寿联集锦,还有挽联集锦。
曾国藩就喜欢写挽联,在北京时,大小官员家里有丧事,他头一个赶到送挽联。
到了曾国藩死的时候,左宗棠给他的挽联也是写的相当有名。
谋国之忠,知人之明,自愧不如元辅;
同心若金,攻错若石,相期无负生平。
左宗棠对曾国藩斗了一辈子,不服了一辈子,最终盖棺论定,这挽联就是一个大大的服字。
孔思聪看了看眼前的寿联……
倒胃口。
都什么玩意。
自己用脚指头来写,都比这些人写的好。
“孔乙已,好好抄,有一个错字,打折你的腿!”
不远处,何秀才一边同一群人说笑,一边向孔思聪这边骂过来。
孔思聪默然不语。
好么,又要打折我的腿。
今晚有的忙了。
到时候,有的是腿要打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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