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维拍了拍裤兜，朝王威利点头。
“对，小误会，以后大家或者是工地上的朋友想割肉回去下酒，多来照顾冯老板生意，他的卤肉味道好，价格公道，绝对不会缺斤少两，让大家吃亏！”
说到后半段，他的音量明显拔高了许多。
旁边的行人，以及马路对面的人，都伸长了脖子向这边看过来。
虽然说话的是这条街上的小混混，但买东西的人生平最恨缺斤少两，有这么一句话摆在这里，尝试一下，也不是不行。
话说好吃……到底是怎么个好吃法呢？
王威利一伙人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冯屠夫也惊得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一般人挨打，或是愤怒，或是仇视，害怕……
可面前这个男人却完全不计较，而且还当众替他说好话，拉客源。
这份格局是一个小混混能有的？！
港岛果真和传闻中一样，是个卧虎藏龙的地方！
“咳！”
“蒋兄弟，这些卤肉你带回去，兄弟们第一次来，这次我请客，给大家尝尝我家的卤味！”
冯屠夫拿着两挂包好的卤肉塞到王威利手里，再转头看向蒋维时，没说出口的后半句话已经通过眼神传递了出去。
“只要事情能办好，我该做的也绝不会糊弄，必定办得扎实，办得妥当！”
蒋维扬起嘴角，拍了拍他的胳膊，表示成功接收。
“冯老板第一天开张，还有不少事情要忙，我们就先走了，以后有时间再聚！”
他们穿过马路，走到另一条街。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长长的斜坡，下面是人潮涌动的姬隆区中心商街。
娇艳的太阳挂在正中，为刚刚建立不久的城市高楼镀上了一层华丽的金色。
这是连飞鸟都要忍不住多看几眼的壮丽。
“蒋哥，你到底是怎么要到保护费的？”
王威利忍了一路，他实在是不敢相信，之前凶神恶煞，要砍人的卤肉铺老板居然会愿意给钱。
而且还倒贴两挂肉，称兄道弟，笑脸相送。
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蒋维抬手摸了一下已经开始干涸结痂的伤口，微微一笑。
“人嘛，都有弱点，有人吃软不吃硬，有人吃硬不吃软，要是软硬不吃，那十有八九就是吃道理、讲感情。”
“哈哈哈，蒋哥说得对。”
“走！一起去我家，我爸新买了一瓶米酒，兑点水，够咱们吃完这些肉了！”
“二锅头，你小子没搞错吧？下午不干活了？”
“干个屁的干，请半天假又不会死！”
“可不，同事是干嘛的？不就是互相帮忙分担嘛！”
“就你聪明！不考个大学回来，我都看不起你。”
“考就考，蒋哥这么聪明，我去学校上夜课的钱都省了！”
其他人嘻嘻闹闹，唯独王威利笑不出来。
作为跟小混混蒋维在一起时间最多的人，他们互相之间也最是了解。
小混混蒋维父母离异，各自组成家庭，把他丢在奶奶家，根本不管。
初中时奶奶去世，他断了经济来源，就算考上高中也没钱去上，只能流落街头，被姬隆组拉走，成为一个抽烟，喝酒，骂骂咧咧的社会人。
这样一个人，怎么一个眨眼的功夫，突然就变成了大道理一套接一套的家伙？
奇怪！
真是奇怪！
蒋维故意放慢脚步，跟揣着心事的王威利一起，走在人群最后面。
等走到人烟稀少的地方，他压低声音，小声道。
“威利，跟着大利哥混日子不是个事，万一哪天要不到钱，他迟早得把我们都沉了。”
“趁还没正式入伙，我们找个机会出去见见世面，做点正经事吧！”
“正经事……什么正经事？”
王威利回过神来，疑惑地看向他。
那眼神，就好像在看一个从来不认识的陌生人。
不过蒋维毫不在意，自顾自地继续说。
“找个班上，或者做点小生意什么的，攒点钱，娶个老婆，我们现在还年轻，以后会老的，难不成40岁、50岁，还在街上喊打喊杀，跟人要保护费吗？”
“还有啊，你看看大利哥他们那帮人，40、50岁的有几个？能坐到他那个位置上的又有几个，走这条路，对我们来说太难了！”
“你说的有道理。”
王威利挠了挠头，忽然就忍不住了，“我觉得你好像有点……不太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
“主要是昨天你才跟我说，这辈子不坐到大利哥的位置上，那还不如去跳海，死了算了！”
还有这种事？
难怪那么拼命！
蒋维无语到两眼一黑，差点摔倒。
幸好王威利及时扶了他一把。
等到站稳，他攀着对方的肩膀，尝试把这个“突然的转变”解释清楚。
“威利啊，我今天挨了冯哥一下，脑子开窍了，想通了，大利哥的路太难走，还是干点其他事比较好。”
“再说了，我坐大利哥的位置，大利哥坐哪？坐我头上？我人还没当够，当板凳就算了！”
“哈哈哈，我也不想当板凳！”
王威利笑着笑着，慢慢变得惆怅起来，两条眉毛耷拉着，像条毛毛虫。
“蒋哥，我脑子不好，考不上高中，也没有什么特别想做的事，谁会雇我呢？你就不一样了，你聪明，又会说话，到哪里都能吃得开。”
“话不能这么讲，人不能这么想。”
蒋维笑了一下，“你看他们，也没几个上过高中的，在工地上还不是一样有饭吃。”
“但是我懒啊，工地早上天亮就开工，一直干到天黑还不算完，晚上还要守夜，换做是我，那不得瘦成竹竿子！”
王威利的脸越说越苦闷，那两条毛茸茸的眉毛都快掉到地上了。
如果可以，他也想像那些白领一样，在有空调的写字楼上班，在有大落地窗的店里，尝尝那种据说很贵的洋中药，然后住在干净的小区里，每个月有几百块可以领。
但现实是，以他的水平，只能做那些起早摸黑的工作。
“那你要不要跟着我干？前期会有点辛苦，但运气好的话，以后喝冰啤酒没问题！”
蒋维不愿把话说得太满。
他始终记得上辈子，自己在证券市场得到赏识后，意外说漏嘴，导致跟以前朋友相行渐远的事。
“冰啤酒？蒋哥，我跟你干！你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王威利彻底来了精神，3块一瓶的冰啤酒，有这东西，谁还想喝掺了水的米酒啊？！
不过兴奋只余，他又好奇。
“蒋哥，说了这么多，你还没告诉我，你到底要干哪一行呢？”
蒋维故作神秘的笑了一下，“这个暂时还不能告诉你。”
操盘手蒋维毕业找工作，是在一个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年代。
能通过层层选拔，成功入职并且当上基金管理人的，说是万里挑一都不止。
在某个疯狂加班到睡不着的深夜，他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如果不是这个时代，如果没有那么多竞争者，人生会不会不一样？
现在机会就摆在眼前，他终于可以尽情发挥自己的才干，在90年代闯出一条血路。
至于目标……
那就是当上港岛首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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