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上海的初秋,夏日的余热还未退尽,街道两边的银杏树上挂满了绿色的叶子,充满了蓬勃的生命力。阳光穿透密密的树叶在路面上洒落下斑驳的光影;此时起了一阵风,带动着树叶轻轻摇摆,然后温柔地掠过方黎的面庞,额头前的几根发丝被带到耳朵边,刮蹭的她有点痒,她抬起手把不听话的发丝夹到耳后,又低头看了一眼时间4:15pm。
真是不好意思,亲爱的,让你久等了!丽娜这时笑着朝她走过来,坐到对面,优雅的拿起气泡酒喝了一口,像是刚说了不少话有些口渴了,诶,有点不凉了,我进去让人拿点冰块放进冰桶里。丽娜边起身说着,边看向方黎,方黎笑着点点头。大概过了几分钟,店员把冰块加到了冰桶,告诉她,丽娜很快出来。大抵是有点无聊,方黎坐的时间也久了,她站起来从包里拿出香烟点上一支,顾自踱步到不远处的蔷薇花丛边上,慢悠悠抽了起来,她打量着面前这片拥簇着绽放的蔷薇,心想:等到银杏树尽数染上秋色,这蔷薇的花期便到头了。
这时她听到小酒馆的木门被推开了,身后一个不急不慢的脚步声离她越来越近,不是丽娜,丽娜高跟鞋走路的哒哒声她太熟悉了。心里正纳闷着,她回过头看到了刚刚在门口与丽娜说话的那位先生。他个子不高,长相普通,年纪大约五十岁左右,穿着白色POLO衫与宝蓝色休闲短裤,一双浅蓝色麂皮皮鞋,整个人看起来神采奕奕。方黎礼貌的朝他点点头,他开口说道:小姐,我忘记带烟了,可以麻烦你给我一支香烟吗?说罢,他露出了一个抱歉的微笑。方黎赶忙说:可以的,稍等。然后她往回走向那张圆桌,很快把香烟取来拿给了他,他接过去道了一声谢。刚好这个时候丽娜出来找方黎,方黎看着他说了句:不好意思,先生,我的朋友在那边,先告辞了。说完就朝丽娜走去。他在后面望着她,露出了一个让人不易察觉的微笑。
丽娜一出来便看见了这一幕,她笑眯眯的八卦方黎:你跟麦克聊什么了?他人很好的。
麦克?没什么,他找我要支香烟而已。方黎认真的回答道。丽娜接着说:麦克两个月前搬到这个小区,之前在西雅图工作了二十多年,去年他母亲病逝,留下他自己一个人在美国太孤独,就回国了,他说自己一直都没有结过婚呢…方黎听着这些隐私不由诧异:你可真是了解的清清楚楚啊,没少跟人聊天啊。丽娜哈哈笑了起来:麦克每周有五天的晚上来我这里喝一杯,跟他聊多了,自然知道呀,再说这边常驻客人们都爱拉住我聊天,躲都躲不开,我只好当了活体数据收集库。你瞧瞧我这生意做的多不容易,店里琐事繁多,客人也形形色色,有的客人来了就要找我说话,他们压力大了愿意找个陌生人倾诉,为了生意我也不好拒绝,别看人家表面风光,背地里都是一地鸡毛。丽娜轻叹了一口气,拿起冰桶的气泡酒,先给方黎倒上,再倒上自己的,不留心倒多了一些,酒体细腻的气泡从杯子里涌了上来,丽娜端起来赶紧喝下一大口,她的酒杯被印上去一个淡淡的红色唇印,看起来很是诱惑。方黎甚少听到丽娜跟她讲这些事情,每次见她,都是活力四射,爽朗的笑声总能感染到身边的朋友,原来她也有这样的烦恼,一个女人做生意的确是不易。方黎心底突然生出了一丝内疚感,平时总看见她最好的一面,却没有好好来关心这个好闺蜜。
天色渐晚,方黎跟丽娜一直聊到近晚饭的时间,直到丽娜的小男友出现,方黎才与丽娜拥抱道别。下午喝的气泡酒让方黎感到一些微醺,她便沿着这条街散步,吹吹风,醒醒酒,街上有推着鲜花车卖花的老人,她停下挑了一束白玫瑰,想要回家插进新买的花瓶里。街的拐角处有一间饮品店,方黎打算去买一杯鲜榨果汁代替晚餐。她慢慢的走着,闻着怀里抱着的玫瑰花散发出来的香味,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油然而生。
等她走到饮品店门口,透过玻璃窗看向里面,靠窗的位置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方黎惊讶到:麦克?刚巧麦克也正从里面看向外面,看见了一个抱着白玫瑰的女孩正好奇地看着他。他上挑着嘴角朝她挥挥手,示意她进去。方黎犹豫了一下,心想:就打个招呼吧,买完果汁就走。于是她走进店里。
你是约人了吗,先生?方黎问麦克,麦克笑着回答:没有,我偶尔会一个人过来吃个冰淇淋,你要点些什么,请让我来请你吧,小姐,谢谢你今天送给我香烟。方黎有些意外麦克这个请求,只是一件小事,她又觉得不好让人请客,就婉拒了,麦克却坚持要请她喝东西,她推拒不掉,点了一杯果汁。看着她点完东西,麦克才放心的点点头,好像很高兴的样子。方黎倒也没多想,就当这个人是边界感清晰,不爱欠人情。你是丽娜的朋友,我也是丽娜的朋友,我叫麦克,请问你的名字?麦克看着她问道,方黎告诉了他,但并没有提及她此前已经得知了他的名字。方黎不是特别擅长社交的人,面对一个陌生的成熟男人,她不知道去聊些什么话题,有些拘谨。麦克似乎看出来了,为了不让气氛尴尬,他开始找话题,他很幽默,会把一件没那么好玩的事描述的让人忍俊不禁。没一会儿方黎就被他逗得哈哈大笑,气氛就这样松弛了下来。麦克跟她讲了一些在美国读书与生活上的事,得知方黎也在国外读过书,两人竟也找到了共同话题。大概聊了一个小时,方黎觉得差不多该回家了,玫瑰花不能够脱水太久,她要回家插花瓶。于是以时间不早了为由,跟麦克道别,麦克有些意犹未尽,但也不好继续逗留。直到离开,两人都没有提出添加对方联系方式。
方黎并没有把这次的聊天放在心上,她把它当成了她的生活中最平常的小事。此时的她,做梦也不会想到,这个意外的相遇会在日后给她带来那么多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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