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九走进了膳房。
教坊的膳房跟厨房是一体的，有点大，放了三张大桌，可容纳四十来个人吃饭。
一般是这样，学员和小厮都各自带着饭碗回自己的住所吃饭。
而教习和官员及其他小吏们，则直接在膳房上用膳，只有樊大人，每餐都会由人专门送到教坊理事大堂给他。
两个人进来之时，里面的人正在用餐，见到杨九和罗博士进来，教习们都站起来，小吏们则并不理会，只顾吃饭，显然对这位督导并没放在心上。
杨九朝大家拱了拱手，来到分伙食的伙计面前，说道：“我是教坊督导，给我一份专门给外官配给的饭菜，还有，罗博士也需要一份……”
那伙计瞄了远处一个正在剔牙的壮汉一眼。
那壮汉慢条斯理地过来，说道：“这位督导大人，我怎么看着还挺面熟的？”
原来，这个人是堂管，名叫徐八，是伙头胡用的亲表弟，专门负责维持膳堂秩序的。
另一个伙计道：“那不就是前些天偷看洗澡的那位小兄弟杨九吗？”
“杨九，我们是眼花了吧……”徐八道。
“不眼花，听说遇到琴仙了，这可是皇上封的官。”
“琴仙这是瞎眼了吧，为什么会看中他？”徐八惊讶道。
杨九道：“懂不懂规矩，我现在怎么说也是你们的上官，你们在我面前议论这些，是不把我放在眼里吗？”
徐八道：“哟，好有官威，那我们是要叫你杨大人了？要不要给你下跪，跟你说小的有眼不识泰山，罪该万死，求大人恕罪？”
杨九道：“你这么做了，我倒是可以原谅你一半。”
“还有另外一半呢，怎么做才能让大人完全原谅？”徐八笑道。
“马上让人把饭菜打给我和罗博士。”
徐八道：“那怎么办？小的表示非常为难，因为我一条也做不到，杨大人，你准备怎么罚我吗？”
杨九道：“为什么做不到？给我一个理由，为什么你不可以跪下道歉，为什么不给我饭菜，是樊大人没告诉你们吗，还有，为什么不给罗博士吃饭？”
徐八道：“杨大人，我的膝盖有点硬，跪不下来，还有，樊大人是告诉我了，可是刚才我们这里的狗饿了来了，那条狗不知道怎么的穿了一身官服，我以为是杨大人，就把你的饭喂给它吃了。”
伙计们一阵哄笑。
显然，真没有人把杨九放在眼里。
杨九道：“罗博士的饭菜呢。”
徐八道：“他不是已经拿走了吗？”
“他拿走的是，是给几个学员吃的。”
“那就没办法了，给他的就是这么多。”
杨九指着他面前的饭菜道：“这里的这些呢？”
徐八道：“杨大人，我们这里还有猪啊鸡啊，还有池塘里也有鱼，阿弥陀佛，众生平等大人懂吗，它们也一样要吃饭的。”
“这就是你的全部理由？”
“是的，对不起了，杨大人。”徐八面无惧色。
杨九冷笑一声，说道：“谁能告诉我，当面对上官恶语相向，该当何罪？”
没有人回答。
杨九看向那些看热闹的小吏们，那些人移过头去，不理他。
看来，指望有人替自己发声是不可能了。
杨九道：“看来，这里的职员，好像都不太懂规矩，行，那我就来点名。”他指着一个中年人道：“李兄，你是刀笔吏，负责抄录文书，想必对朝廷的规矩不会不懂吧，你来告诉此人，他做的事，按规矩该如何责罚？”
那中年人道：“抱歉，我只会抄书，不懂你说的规矩。”
杨九道：“好啊，身在教坊，身为刀笔吏，都是跟规矩打交道，你居然敢说不懂规矩，那本教坊要你何用？从明天开始，你就不用来了。”
那中年人冷笑一声道：“是吗？杨大人好大官威，我倒要看看，明天谁来阻止我。”
杨九淡淡一笑道：“行啊，那我们就走着瞧，还有谁不懂规矩的，自己说出来。”指着一个小吏道：“你负责官员接送吧，你懂的吗，你如果不懂，那也不用再干下去了，懂不懂？”
那小吏红着脸，说道：“应该掌嘴三十并当场辞退，永不录用。”
杨九道：“看来你是懂规矩的，没事了，你可以坐下了。”
转过头来，对徐八道：“我听说有句话叫得饶人处且饶人，我再给你一次机会，给我和罗博士打饭，并向我下跪道歉，我可以饶你一回。不然，我就要恭请仙童到此先执行掌嘴，再把你辞退了。”
徐八道：“不用麻烦，饭是不可能打的，杨大人饿了的话，要不去找那条狗呗，估计现在应该拉出来了，你可以趁热吃个二手饭……”
众人差点恶心得吐出来。
杨九合手合什，面对天空，一本正经道：“天灵灵，地灵灵，天上仙童你听真，这里有个狂徒辈，下凡赏罚给分明。仙童请下凡。”
众人听他说得认真，都是心中一凛，紧张地到处看着。
但见连叫了两遍，并无反应。
徐八冷笑道：“杨大人，别跟我玩这个了，我不吃这一套，你想辞掉我，得先辞掉我表哥，想辞掉我表哥，得先问过胡尚书胡大人，你要想清楚一点，要不要辞掉我？”
杨九道：“规矩，懂吗，不是我要辞掉你，是规矩要辞掉你。”
“规矩？老子在这里干了三年，从来不知道还有这样的规矩，对了，规矩不是还要掌嘴吗，你先掌嘴嘛，看看谁来……对，仙童下凡，你把仙童叫来吧。”
杨九道：“仙童自然是会来的。”
“在哪里？”徐八游目四顾。
“天上飞下来需要一点时间，你耐心一点，仙童会来的。”杨九很认真地回应。
众人一阵哄笑。
其实，杨九心里也有一点担心。
昨天从还珠山庄出来前，燕玉郎告诉他，他的四弟会一直跟在他身边保护他，四弟易容术极为精通，轻功和隐身技术又极为了得，需要的时候可以让他帮忙。
可是，他事先没有跟这个燕玉郎的四弟沟通过，只知道此人神出鬼没，但是他能否在晴天白日下，在这么多教坊护卫的眼皮底下潜入教坊，又能不能在这样的情形下现身，他殊无把握。
能让他如此托大的原因，居然是因为电视看多了。电视上这样的桥段不少，为什么这样的神迹就不能出现在他身上？
可是，这毕竟有些托大。
如果“仙童”没有出现，那可就骑虎难下了。
徐八道：“飞这么久了还没到吗，要不杨大人，我帮你催他一下。听人说，只要把召唤仙童的人打痛了，仙童就下来了，我试试看是不是这样。”
说着，一巴掌朝杨九打去。
掌刚刚打出来，还没打到，忽然一股怪风从他和杨九之间卷过，吹得徐八眼睛有些睁不开。
他吓了一跳时，只听得一人在门外作歌道：“逍遥天宫五百年，听到琴仙把我召。说道弟子有危难，赶紧民间走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