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师兄?我师兄弟里没有姓林的。你这话什么意思?”疯乞丐一脸茫然。
“师祖,您是清泉宗主啊!当年清泉宗新一代弟子林水生,您钦点的天之骄子,您不记得了?”
疯乞丐嗤笑一声。“清泉宗?这就是个笑话,当年我那大师兄派我出来,弄了这个清泉宗,不过就是为了——”疯乞丐瞳孔骤然收缩。“是为了什么?建立清泉宗是为了什么?”
“我师兄?我师兄是谁?我怎么有个师兄?对了!我师兄是道玄宗掌门!我是道玄宗的,不是清泉宗的!可道玄宗,道玄宗又是什么?”
疯乞丐越说越胡,嘴里嘟嘟囔囔,赵少游很快便一个字都听不清。只是这乞丐寥寥数语,似乎便透露出些惊天的秘密!
“师祖......他好像是真的疯了。”张老板道。
“我没有疯!”疯乞丐怒道。“清泉宗不是个好东西,清泉宗——清泉宗罪恶滔天,弄出清泉宗,只是为了顺那个杂种的意。可是清泉宗里的人,怎么都死了......都死了......”疯乞丐喃喃道。
疯乞丐忽然看向三人:“你们是不是在找这个?”
疯乞丐俯身一拍,大殿地面的青色石砖,忽然冒出一个巨大缝隙,一个硕大的圆环缓缓升起,在那圆环中央,竟是一块纯净的水幕,宛如一面镜子一般。
“这位小兄弟。”疯乞丐看向赵少游。“这幻翳镜,只不过是你身上那东西的仿品。哈哈,吴若文研究了半辈子,学了个一两分像。不过你那个是找东西的,我这个是用来倒映——”
赵少游心神大震。“那东西”?这老乞丐说到是自己身上那个玉镯子吗?刚才被恶尸包围的危急之时,自己似乎在玉镯子中看到了大殿的影像!可那玉镯子辟除了大殿里的幻像,让他看到了所谓的“真实”!
可眼前这疯乞丐,看起来似乎比他还要震惊。当“倒映”二字说出口,疯乞丐似乎陷入疯癫的回忆中。他双手抱头,痛苦地蹲在地上,嘴里重复说着几个字。
“倒映!”
“疯子!”
“倒映!”
“疯子!”
“好像不太对。”秦关拍拍张老板,指了指大殿天花板。
三人朝天上望去,猛然发现,大殿四处的水幕正波涛汹涌,泛起狂涌的白色浪涛,波涛止不住时,便又是一座水柱倾塌下来。
“这大殿要垮了。”张老板脸色猛然一变。“可是那东西——”张老板向幻翳镜看去。
“你们赶紧带走!你们赶紧带走!”疯乞丐大叫道。“这不是什么好东西,赶紧带走!”
张老板一跃而上,将幻翳环收起。秦关将赵少游扶起。三人转瞬便来到大殿门前。
赵少游回头望向还在狂嚎的疯乞丐。“这位前辈怎么办?”
张老板凝重地看了疯乞丐一眼:“师祖修为深不可测,我们不必操心。”
话音刚落,水幕铺天盖地而下,将疯乞丐直接淹没在其中,再也看不见!三人向往狂奔数丈,回头一看,眼见“镜花水月”的牌匾已断成两截,与无数木柱砖瓦、断片残骸,一齐被一股巨大的洪水冲下山崖!
“这座大殿,今天彻底变成废墟了。”张老板喃喃道。“以前我唯一一次进去,还是刚筑基的时候,那时那里还是一片蓝色的梦幻世界。可今天,这里竟彻底变成了一片废墟。”
“斯事已逝,生者悲哀。”秦关苦笑道。“我又不是何尝一样无能为力呢?”他看向红色天幕渲染下的幽兰水镜:“只希望这幻翳镜能帮林坊主一点忙,我费劲力气帮你们找到它,只是希望还下欠林坊主的人情。”
秦关昂起头来:“你们不要为了我再去搏命了。”
张老板刚欲开口,远处,却看见一个白色的身影却迅疾飞来!
“师哥!”
来人是林水生。
林水生肃然道:“张五德,清泉坊规矩,门人不得前往东山废墟,你为何知法犯法?”
张老板嗤笑一声:“清泉坊?我从没说过我是清泉坊人,我一直都只是清泉宗弟子!”
林水生忽然一愣,但他随后开口:“那我便按照当年约定,将你逐出清泉坊!”
张老板干笑两声:“师哥,当年我们师兄弟,死的死走的走,现在坊里只剩两人,你独自撑起清泉坊这么些年。可我只是个废物,心里一直都惭愧得要命......我只能去喝酒,怕哪天记起清泉宗已经亡了的事实。”
张老板将幻翳镜扔在地上:“我走了,你就真成孤身一人了!”
林水生却立马看向地上的镜子:“这是镜花水月大阵的阵眼?以你们的实力,决计取不出这东西来!”
“不是我取出来的,是一个我只在画像上见过的人。”
林水生颤颤巍巍说道:“是师祖吗?”
张老板点点头。
“是......是坊前那位?”
张老板看着林水生,肃然道:“是。”
“我——我早就想到了。他刚出现时,我就向他磕头,想与他相认。可他老人家好像不认识我一样,他的样子也和以前差别太大,时间一久,我心里也动摇了。”
林水生摇摇头,“唉——我早该想到的。我这是大不敬了。”
可林水生却立马想到什么,抬起头来,声音中透出狂喜:“这么说,他老人家清醒过来了?清泉宗有救了?”
“没有。师祖精神状态似乎很怪。他说了很多话,可我一句都听不懂。”张老板摇头。
林水生瞬间默然:“那好吧。”他看向谷间崖壁散落的断壁残垣。“师祖......他又不见了,我一定要再找到他。”
四人回到谷中,皆聚于求医生的草庐里。
赵少游躺在床上,求医生拿出药罐子,将绿色汁液外敷在伤口上。
“我们为什么要躲在这里?”秦关问。
“坊中廉贤耳目太多,求先生这里地僻一处,刚好在这里谈事。”林水生道。
秦关看向求医生。求医生呵呵笑道:“怎么,小友不相信我?我这破庐虽小,可那廉贤与新玄门的无耻行径,我也是看不惯的。”
“求先生医德高尚,与世无争,我们尽可信他。”林水生道。
“好!”秦关点点头。“那下一步怎么走?”
林水生道:“廉贤带着一半人,去碧水囚探查情况,估计需要一两个月才能回来,到时候他们可能会把秦道友你带走。”
“现在新玄门留在坊中镇守的,还有五位筑基修士,占据清泉群山各个高处,探查四周情况。那廉贤虽说放秦道友你自由活动,可若你真想偷偷离开清泉群山,他们立马会发现你。”
“林坊主,你便把我交给他们吧!秦某活了这么久,也该是有个头了。那幻翳镜,就当秦某赔你的人情!”
林水生摇摇头:“秦道友莫说丧气话,我答应过庇护你,就一定帮到底。”
秦关苦笑道:“林坊主,您这又是何苦呢?”
林水生道:“有这幻翳镜,这也并非不可能的事。”
秦关眼中忽而一亮:“此话怎说?”
林水生:“幻翳镜威能全开,可辐射方圆千里,创造一个秦道友的幻象,绰绰有余,廉贤回来的那日,便让秦道友的幻象跟着他走!”
秦关:“那毕竟只是幻象,他们一碰,不就立马见了真假?”
林水生微笑道:“幻翳镜当年号称问道七宝之一,在道玄宗内更是大名鼎鼎,其中奥妙,岂是你我这样修为低微者能够揣摩的?”
“方圆千里内,幻翳镜创造出的幻象,如若真人,肌肤兼具,只是没有修为罢了。那廉贞,怎么可能想得到这道玄至宝此刻竟在我们手上!”
秦关身形一震:“此话当真?”可他紧接着便眉头一皱:“可百里之外,廉贤就会发现破绽!那又如何解?”
林水生点点头:“廉贤一走,秦道友立马乔装打扮,远走高飞!等廉贤折回来时,秦道友已走出几百里远了!”
秦关问:“可林先生您怎么办?到那时,廉贤一定会想到你身上。”
林水生忽然看向张老板。过了很久,林水生缓缓道:“我也走。”
秦关与张老板同时惊诧道:“啊?”
林水生点点头:“我这清泉宗,或者说清泉坊,已经快要走到头了。我身为清泉弟子,自信无愧于清泉宗三字。可如今,我所剩寿元不多,清泉宗的未来,我再也无法独力支撑。”
“新玄门做事虽然霸道,但他们终究还是把秩序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即使我走了,也只会追究我一人,不会在清泉坊中妄行杀戮。我终究是要死的。也许清泉坊被新玄门彻底吞并,对清泉坊里的人也是一个不错的结果。”
“兴衰荣辱,尽人事,知天命而,今天走到这一步,我早就预料到,我也早就想了很久。”
赵少游躺在床上,不可思议。这真是视清泉坊如性命的林水生能说出的话?
林水生忽然看向赵少游:“年轻人,浑浑噩噩百年,清泉坊中人来来往往,我见到的有德者寥寥无几,你是其中一个。”
“我信你未来一定前途无量。我只有一事相托,当你修为圆满时,愿你回首,莫忘清泉坊里帮过你的人。清泉坊的未来,说不定由你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