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关将酒灌进喉咙：“张兄，我不想林坊主为我做这么多。”
“你难道真想这么喝酒，一直喝到死吗？凡事若不搏一搏，怎么知道结果。秦兄，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人。”张老板把秦关的酒杯一把抢过，重重拍在桌上。
秦关沉闷的眼睛骤然亮起：“好，我也去！”
巍峨的山路上雾气沉沉，赵少游、秦关、张老板三人沿着崎岖的路缓缓而上。远处，一座看上去漆黑的宫殿被埋没在山巅的雾气里。那是此行三人要去的地方。
“林师兄把白纸扇送给了你？”张老板问赵少游。
赵少游点点头。林水生的扇子太重，他只能把扇子背在腰后。
“保管好它！御使纸扇的方法，都写在《正法源泉》里！你用控制水刃的方法控制纸扇，便能发挥五成威力。执扇在手，即便是炼气三四阶，也能与七八阶相抗。”张老板说。
“清泉宗已经亡了，清泉宗还留下的，唯有你背上的这把纸扇。”张老板看向赵少游，意味深长地说。
赵少游点点头。
忽然一具红色的躯体从山缝中钻出。恶尸嘶吼一声，便朝三人扑来！秦关轻哼一声，一道拳风推出，那恶尸被生生逼退几丈远。张老板忽然说：“试试扇子！”
赵少游凝聚神思，将背后沉重如铁的纸扇掷出。那纸扇一脱手，瞬间便抽空赵少游一半的灵力！
可即便是这勉强的一掷，那纸扇都如滚雷一样，重重切在恶尸身上，瞬间将恶尸斩成两段！
赵少游大惊。前几日自己还拿这些恶尸毫无办法，但没想到现在自己一击竟有这样惊人的威力。
但张老板却摇了摇头：“太重了，太重了，这纸扇练到深处，应如飞燕一般，甚至没有踪影。”
纸扇回到赵少游手中，那巨大的冲击力几乎将他撞倒。可这纸扇的修炼方法，他已相通了两三分！
“我们赶快上山去。”张老板远远遥望着山巅。
走近之后，赵少游才发现，这座楼宇表面是黯淡的深蓝色，纸扇岁月与雾气的沉淀之下，乍看却更近似沉郁的漆黑。
“镜花水月。”
大殿门口房梁之上，晃荡的牌匾上写着四个大字。
“镜花水月殿。清泉宗十二殿中，最为神秘的地方。”张老板看向赵少游两人：“先说好了，我只进过一次大殿。里面现在有什么，我也说不清。”
“以前这里面放着什么？”赵少游问。
“水。”张老板似乎陷入了遥久的回忆。“里面是水。我说不清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只是那时在这大殿里，你能看到任何东西。师傅跟我和林师哥说过一次，镜花水月殿里，埋藏着清泉宗最大的秘密，甚至整个清泉宗都是为它而存在的。”
赵少游心中一惊：“那是什么。”
“我猜测是一件宝物，所以才想到这里来一探。”张老板说。
赵少游看着大殿那黑黢黢深不见底的大门，一旁的秦关却先说话了：“我们进去吧，此去如何诚然未卜，但不作此一搏，我也对不起林先生。”
说罢，他先迈入宫殿的大门。
赵少游跟着走进大殿，瞬间便闻见了空气中淡淡的生水味。空气中湿漉漉的，连带地板也湿漉漉的。虽然看不见水的痕迹，却清晰地听见不远处传来淅淅沥沥、绵绵不绝，水滴滴落于地面的叮咚响声。
一眼望去，大殿里一片漆黑，深不见底。赵少游打开照明戒指，才看清身遭数丈的情况。几尊雕像东倒西歪，残片破碎在地上，其间甚至夹着破碎的骨头。
大厅空空荡荡，地面残破的青色瓷砖铺开，除此外再看不见什么东西。
“大家跟紧，这里面太黑，能见度不到一丈。”秦关说。
“这里面好像在下雨。”赵少游闻着空气中的生水味。“可又看不见水。”
张老板忽道：“我以前来的时候，这里面很漂亮，全不像现在这样黑暗。恐怕——这里已有了什么巨大的变故。”
赵少游一行人又向殿中行走了数十丈，周身愈发幽暗静谧，水声叮叮咚咚，依旧不见水的踪影。除了残破的雕像，便残破的骨头。
三人一路走到大殿中央，一座巨大雕像尚且完好矗立。赵少游抬头一看，只见所刻之人一袭道袍飘飘，气宇轩昂，被磨蚀的脸依旧能看出轮廓。赵少游一时觉得，这张脸很熟悉。
“这人是谁？好像在哪里见过他。”赵少游问。
张老板神色一凝：“不会——难道是这样？”
“张兄，莫失神！”秦关道：“大家还能看见来时的路吗？”
赵少游与张老板一回头，只见大门的光亮已消逝在视野里。环顾四周，空荡荡的大厅里，目力所及内，每个方向的深处都是一样的空洞黢黑，看上去不知深远，没有尽头。
“有鬼！我们迷路了！”秦关吼道。
“别慌张。”张老板说。
雕像背后，突然传来微细声响。
“谁？”秦关道。
一片幽蓝的世界里，忽而冒出些微不详的红色。一道佝偻的身影从雕塑背后静悄悄地爬出来。
“又是恶尸！”赵少游道。
眼前的怪物身躯已然腐烂，却仍能看出个匀称的人形。它的步子悄然无声，在这空旷的大殿里几乎是漂浮而来，朝着赵少游三人迫近。
秦关轻哼一声，又是一道拳风，那恶尸竟直接碎成了两截！
“就这？”秦关道。
“没有这么简单！”张老板神色凝重，看着地上破碎的恶尸。
几息之后，怪物从地上爬了起来。赵少游不知道它断成两截后是怎么爬起来的。但出乎意料的是，那只怪物变成了两个！不是分裂，不是从半边躯体生长出来，而是在怪物爬起来的那一刻，像是平移一样，凭空变成了两只。
“故弄玄虚！”秦关吼道。又是两道拳风袭去，爬行的怪物应声而倒！
“不对，不对。”张老板说。“我只来过这里一次，大殿的奥秘，我确实一知半解，但那时我清晰地记得，这镜花水月殿里，不管是什么东西，都能凭空幻化出来。”
说话之间，地上的怪物再次爬起来。
大殿中站着的，已是四具恶尸！
恶尸们的四肢诡异地矗在地面上，拖动着僵硬的身躯爬行，速度却莫名地快！说话之间，恶尸们已向三人袭来！
红云！又是红云的气息！
赵少游顿感呼吸不畅。即便是秦张二人，也一时间脸色通红！
三人连连后退几步，可排头的恶尸已扑了上去！
“他奶奶的！”秦关一拳挥去，直接打碎了两具恶尸。可转瞬之间，又是四具恶尸爬起来！现在跟在三人后面的，已是六具张牙舞爪的红色躯体！
可红云气息侵袭之下，秦关的手臂已经脉爆胀！“越杀越多，越杀越多！”秦关嚷道。
“不能主动攻击，我们赶紧跑！”张老板大声道。
赵少游三人一齐回头！赵少游修为较低，秦、张二人护在他身后。可赵少游狂奔出数百步，回头一看，身后的秦关与张老板竟不见了身影！
死死跟在他身后的，只要狂奔着的三具恶尸！
“秦道友！赵道友！你们在哪里？”赵少游大吼道。
“我在这！”秦关回答。
“向前跑，别停下！”这是张老板的声音。
两人的声音竟从不停的方向传过来！更诡异的是，两人的声音都听起来很近很近。可赵少游向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赵少游只能看到一片漆黑！
“跑，跑，别停下！”张老板还在喊。
赵少游瞄准前方，一路狂奔。又是数百步，忽然间，赵少游来到一座巨大的雕像背后。可这具雕像的轮廓他似乎见过，正是大殿中央唯一立着的，那个气宇轩昂的修士！
“我不是在它前面跑吗？怎么到了它的身后？”赵少游心中悚然。
可回头一望，三头怪物依旧匍匐着在黑暗中爬行，像是幽蓝的世界里的三团暗红鬼火无声涌动，不依不饶地追杀着赵少游！
“不管了，朝一个方向跑，四面八方总有一个尽头！”赵少游往左转弯，撒开步子狂奔。
可又是几十息过去，那具巍然耸立的雕像，再次出现在赵少游面前。
“怎么又回到了这里？”赵少游大惊。
秦关忽然在雕像不远处冒头，他身后竟已跟了十多只疯狂爬行的恶尸！“他妈的，怎么又回到这里来了，看到四次这鬼雕像了！”秦关怒吼。
赵少游心中一惊。秦关跟他一样，不管往哪个方向跑，不管向前的步子有多直，总会回到这雕像之下！
可这宫殿从外面看起来，跟本容不下这么大的地方！
“怎么办？”
可身后的恶尸已快扑上来了，赵少游还是只能向前跑！
又是雕像，又是雕像！一路上，赵少游看到了张老板，又看到了秦关。他们都被恶尸追逐狂奔。赵少游想跟上他们的步调。可不管怎么样，只要跑出数米，他们都会诡异地消失在视野里。
而大殿里的恶尸，不知怎的竟越来越多。此刻跟在赵少游身后的，也有七八头！
前方又是雕像。
“跳到雕像上去！我们唯一能会和的地方，便是这大殿里的雕像。”黑暗中传来张老板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