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二人到了祖宅,正丙角街道一百一十四号。
和四周千奇百怪的自建房不同,江家祖宅被修缮得极富格调。
青砖黛瓦,典型的徽派建筑风格。
还没进门,透过镂空的院墙,就能看见院中那株西府海棠开得艳丽。
江家父子稍稍感到些慰藉。
他们还不算一无所有。
“走吧,先打扫一下。”
房子那么大,一时半会儿根本打扫不完。
父子两个只打扫了客厅和卧室。
江望觉得有些困乏,想喝点什么。
见厅堂橱柜上有一罐咖啡,他想也没想,烧水泡了两杯咖啡。
“爸,歇会儿吧,喝点咖啡。”
江建气喘吁吁地接过杯子,喝了几口。
他砸吧了几下嘴,仔细回味,表情有些微妙。
“哎,这味道不对啊。
怎么没有咖啡味?”
江望也尝出来了。
“是啊,不会过期了吧?”
咖啡!
江建忽然想到什么,脸色骤变,蹭的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吼道:“咖啡!”
“你哪来的咖啡?”
江望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他不明白老爸怎么突然发这么大的火。
“橱柜上拿的,那罐咖啡不是您带过来的吗?”
闻言,江建五十多岁一汉子差点落下眼泪来。
他当时就跪了,干嚎道:“爹呀,儿子不孝!”
江望被吓坏了。
“什么情况?”
“怎么喝杯咖啡还能跟爷爷扯上关系?”
江建强忍着大义灭亲的冲动,对着江望就是一脚。
“小畜生,那是你爷爷的骨灰!”
“额锤死你个瘪犊子!”
江望闻言,脸色瞬间惨白。
寻常人停尸三天都白不到这种程度。
他哆哆嗦嗦得说道:“不,不会吧?
您干嘛把爷爷的骨灰装咖啡罐里?”
“原先的骨灰盒价值不菲,被我拿去抵债了。
事情突然,我只能换个咖啡罐凑活。
你看你干的好事儿!”
江建一副崩溃的样子,嘴里念叨着儿子不孝。
江望胃里一整翻江倒海,风一样冲进卫生间。
呕~
他对着盥洗池差点把胆汁都吐出来。
娘嘞!
我干了啥?
我把爷爷的骨灰当咖啡给泡了。
爷爷,孙子不是故意的!
江望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腿都是软的。
他知道自己闯了多大的祸。
江建抱着咖啡罐喃喃自语。
“爹啊,算命的算得太准了。
算命的说您八十岁会有一劫。
没想到会应验在这里。
爹啊,是儿子没用,没有守住家业。
让您老人家去世了都不得安生。”
江建并没有怪罪儿子。
他知道儿子不是故意的。
追更溯源,一切的源头还是因为破产。
江望倍感愧疚。
“爸,我不是故意的。
我不知道那是爷爷的骨灰。
反正我也没用多少。
要不晒干了凑活凑活?”
江建鼻子都快气歪了。
“你说的是人话吗?”
“给你爷爷跪着去!”
江望心中有愧,老老实实跪着去了。
他把爷爷骨灰当咖啡泡的行为,放眼整个人类历史也算得上相当炸裂。
老爷子要是在天有灵,肯定感触颇多吧。
好孙子啊!
终是庄周梦了蝶,你是恩赐也是劫。
江望在厅下跪了两个小时。
江建的气也消得差不多了。
见天色渐晚,江望出门买了两份猪脚饭回来。
时局艰难,只能这样凑活。
父子二人相对而坐吃晚饭。
江望怎么吃怎么不对味。
人生的大起大落实在是太刺激。
现在坐下来一想,他一时间难以接受。
知子莫若父。
江建看着儿子魂不守舍的表情,心里跟明镜似的。
“苦着个脸给谁看?
吃个猪脚饭要了你的命。
山猪吃不了细糠。”
“家里破产,您还不准我伤心一下?
我没哭出来就不错了。
豪车美女黑金卡,私人飞机,豪华庄园,酒庄……
没了,什么都没了。”
江望掏出钱包,清点了一下现金。
“诺,我现在浑身上下就剩下这一千零八十块了。
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您有没有给自己留条退路,藏了笔钱什么的?”
江建用实际行动回答这个问题。
他掏出钱包,把钱都倒了出来。
父子两人加起来够呛凑了四千块钱。
江望眼睛都看直了。
“没啦?”
江建双手一摊。
“没了,就这么多。”
“咱家还欠了多少债务?”
想起债务,江望头都大了。
我这是什么命啊?
家道中落不说,还背负上了巨额债务。
这是什么人间疾苦?
“大概还有五千万左右吧。”
换做以前,江望绝对不会觉得五千万是笔大数目。
可现在,他快要被五千万压得喘不过气来了。
江望试探性地说道:“要不咱们去找舅舅……”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江建一拍桌子,怒气冲冲地说道:“闭嘴,别提那两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他其实隐约有些猜测。
江家破产背后,江望两个舅舅说不定就有参与其中。
在江家,舅舅是禁忌话题。
江望妈妈娘家姓陈。
家里三孩子,他妈最小。
陈家做建材生意发的家。
后来转战房地产,生意规模越做越大。
虽然赶不上鼎盛时期的江家,但陈氏集团好歹有几十亿的规模。
妥妥的一豪门。
在江望看来,两个便宜舅舅总不至于一点都不管自己这个外甥吧?
江建脸色异常严峻。
“你给我记住,你没有舅舅。
你妈的娘家人早就死绝了。”
江望心想什么仇什么怨啊?
他连忙岔开话题。
“爸,咱家到底是被什么人算计了?”
绿荫地产市值上百亿。
江望用脚后跟都能想到,破产倒闭的背后肯定是一系列勾心斗角,权谋斗争。
江建眸光一冷,嘴里吐出三个字。
“许嘉印!”
“这老小子趁我转型互联网,资金被套牢,阴了我一手。”
江望闻言眉头一扬。
“许嘉印?”
衡大地产许嘉印。
这家伙日后当过华国首富。
“怎么,怕了?”
“怕个屁。”
江望心想就你许皮带害我当不成富二代。
妈的,给老子等着。
我重生还能让你给欺负了?
不把你衡大地产搞崩,老子江字倒着写。
江建眼神中透露出仇恨的光芒。
“老子早晚把姓许的拉下马。”
“我要争一口气,不是想证明我了不起。
我只是要告诉人家,我失去的东西一定要拿回来。”
江望默默鼓掌。
“好,很有精神。
您没被击垮斗志,我很欣慰。”
江建别提多别扭。
你是爹我是爹?
你欣慰个屁!
他炫完最后一口猪脚饭。
“我都想清楚了。”
“这些年我借了不少外债出去。
零零碎碎加起来差不多有一两个亿。”
江望眼睛一亮,随即暗淡下去。
“这年头借钱能主动还的那都是圣人。
更何况咱家现在这种情况。
您能追到债吗?”
江建对此有心理准备。
“全追回不现实,但多少能追回来一点儿。
能解燃眉之急就行。
只要能挺过现在这段低谷期。
不出十年,咱们江家必能东山再起,做大做强再创辉煌。”
“不过你小子也得争点气,别给老子拖后腿。
起码,你得自己养活自己不是?”
江望隐隐感到有些不妙。
“我不在家的这段时间,你自己先找份工作干着,挣点生活费。”
江建下定决心磨炼儿子。
这人不能闲着。
闲久了容易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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