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一月,
齐郡开始飘雪了,院前枣树的干枝上积雪落了几层,满城看不见一丝绿色
陈羡青坐在桌前问蒋元酬一些齐郡的事“齐郡有多少人口?”
“王爷,大约有三万七千多户”
“全部记录在册?”
“役黄册上只记录那些有住处的,还有五口以上的人家”
“好”陈羡青穿着棉衣,第一次想起来这严冬会冻死很多人,天又为谁春,
他问起蒋元酬一些琐事,“蒋大人怎么会来这地方任职?”
“王爷,蒋某本是京城人”
“嗯,听你说起过”
“说来惭愧,下官本在京城做官,皇上曾亲点我去朝廷做相,来齐郡时只是个监察史,却在此成家,娶了齐郡苏大人的女儿苏氏为妻,回京后就只好推脱了做相的机会,回到齐郡做了县令”
陈羡青一语听完,十分不解,是苏子湄太美,舍不得走?,带回京城不就好了,丞相你不当,做个小官看人脸色?,
再说,皇上亲点,岂有你推脱的道理,“怎么,你是皇戚?”他想着,也不说,
“蒋大人屈才了”
“哪里哪里,在这齐郡更快活”
“也算是”他客气几句,又不知怎的问起蒋幸“你那女儿几月生辰?”
蒋元酬知道他问的是四女儿,这小女与陈羡青一样大,他有自己的算盘,想着若有女儿做了王妃,有门好亲事,岂不更好,
所以才把照顾齐王的事交给蒋幸做,日久总生情,
“四女儿是十月生辰”
“那比我小两月”
“是”
……
陈羡青在蒋府过了一个寂寞年,万家灯火,却没有母妃没有兄长,还好有几个自小长大的,侍女也好,长他几岁的李观棋也好,同庚的梁佳遇也好,师傅也好,他早已视做亲人
开春二月,他未去银安殿监工,
看着蒋府里早春花开,蒋幸呵护的几株“蒜头”现出朵朵白,陈羡青问,
“这是什么花?”
蒋幸正值金钗年华,稚气未脱,穿着梅花纹纱袍,一朵桃花笑春风,
她平日里看他练剑,虽交谈不多,但也熟悉了,
“王爷,这花很香的,名叫水仙”
“香,你身上也有这香”
她红颜一笑,“应怜山客卧,独对水仙开,这花耐寒,我很喜欢”
……
直至季春三月,来了一人,
陈羡青和梁佳遇亲手做了个纸鸢放飞,回到蒋府,蒋元酬正和一人对饮,
“韩兄许久未见,都不修边幅了,哈哈”
“贬官到此,无心搭理了”
陈羡青依稀记的眼前之人,“这是,韩大人?”
韩长明见陈羡青进来,赶紧放下酒杯,一个长匣子立在他身边,
“韩某见过王爷”
陈羡青很意外,但也没多说,
“韩大人与蒋大人叙旧,我就不打扰了”
“不不,王爷,我来蒋府专程找您”韩东曦慌忙说,拿着匣子准备起身
陈羡青眼皮一跳,虽然不解,还是拉着梁佳遇答应道“随我来”
蒋元酬再没多留,韩东曦就提着匣子跟陈羡青进了卧房,
陈羡青看着他头发有些凌乱,以为出行仓促,还打趣道
“大人有何事,来找我一个闲散王爷?”,又看他像是有要事说,还是收起来笑,“许久未见了,我娘可安好?”
韩东曦欲言又止,想说未说,不知从何处开始,
“王爷,贤妃……”
陈羡青眉头一紧,坐立起来,
“我娘生了病?”
“王爷,若是这样,也好”韩东曦身体颤抖一下,
陈羡青心里直跳,他不敢再问了,
“那就是依然媚若春风,是吧,韩大人”
“王爷,这事,老臣我不知说得说不得”
“呵,兄长都不在了,还有什么不能受着,说便是”陈羡青心里没底,慌乱的磨搓衣襟
听见陈羡青知道了兄长死讯,韩东曦更开不了口了,
“王爷,”他嘴唇发白,像是什么东西噎住了,“贤妃娘娘犯了大罪,被,被,”
韩东曦看着陈羡青脸色阴沉,拳头紧握,有些说不下去,
“说!”陈羡青彻底心慌意乱,他最不想听到母妃有事
“娘娘据说扼杀了皇后所生的皇子,”
“我娘是生是死!”他不管贤妃做了什么,
听此心里如割绞般的痛,红着眼睛有些抓狂,“她人在哪!”
“贤妃娘娘被皇上赐了千机酒,已经身亡了”
陈羡青早已没有了冷静,他想不到一年未见,母妃也离他而去,他怎么也想不到韩东曦带了的是死讯,
“这,这这不可能的,我娘那番安稳,怎会做出这事!”,泪翻涌而出,他多希望这都是大梦一场,
他声音大的外面都能听到,向小圆几人不敢进来,倚着门痛哭,常欢哭得最撕心裂肺,又不敢出声,
千机下胃,活不过一个时辰,陈羡青都知道,他觉得眼前晕眩,撑不住了,
听到此梁佳遇也吓了一跳,看着陈羡青毫无血色的脸,她不知该说什么,只是默默流泪,贤妃就这么被赐死?
“王爷,娘娘死后同葬皇倾陵,臣带着娘娘生前的衣物,就在齐郡立个衣冠冢吧”他打开匣子,里面放着贤妃穿过的百花曳地裙,
陈羡青看着,母妃曾穿着这衣服抱他,他最后的希望都泯灭了,皇子被掐死又与母妃何干,他跪倒在韩东曦身前,“大人,韩大人你,你亲眼所见?我娘,我娘不在了?”
“王爷,皇上大怒,命赵公公送去的毒酒”韩东曦老泪纵横,“老臣因为替一个被降了罪的官员上书,被皇上贬官皖城,现在刑部尚书是我旧部,他说与我的,并非臣亲眼所见,”
陈羡青知道这人心忠,从来没有半句虚言,贤妃早就说过韩东曦是可信之人,只是陈羡青这时止不住的哭,不知道该问哪一句,
“那,我娘真的杀了皇子?”
“王爷,这臣不知,只知道你封王时,皇后就已有了身孕,入冬后生下一子”
陈羡青想起封王时,坐在龙椅上的姬长雪,面容臃肿
韩东曦在年前还是刑部尚书,皇后曾有意拉拢他,但他总以力不从心的借口推脱,皇后就常在陈尊次耳边说他坏事,直到贬官,
年后又迎来一场事变,
贤妃常常思念儿子,韩东曦也听她说过几次,正好这时皇后又生下一子,是皇上第十子,皇上几年间没有再添子嗣,这子降生,龙颜大悦,当朝给一个还在襁褓中的婴儿封了万户地,还破例他到十二岁时可去可留,甚至姬氏外戚都有了赏赐,
但一日贤妃忽然嚷着是忠儿投胎,非要去皇后寝宫看一眼皇子,皇后倒也大方的给她看,
只是她走后,
“只是后来寝宫里的侍女大喊,说是贤妃掐死了皇子,皇上闻讯而来,那时皇后抱着一个死婴流泪,一口说是贤妃扼死的,”韩东曦抹了一把眼泪,
“那我娘说了什么!”
“娘娘起先害怕的摇头,急忙说着不是自己”
……
“皇上,尊次,真不是我,不是我,”贤妃被卫兵架着,发抖的扯住陈尊次的龙袍,“我只是看了眼,看了几眼就还给下人了,我没有杀心啊”
皇后身边的侍女这时也跪下来不住磕头,
“皇上,奴婢该死,没有看好皇子,”
陈尊次一脚踢到韩世翡肚子上,
“给朕滚,你这个毒妇!”
他漠然的拂袖摔开贤妃,走到皇后身前蹲下,“莫哭了,长雪,朕的错,朕错了,”
韩东曦想着在场的一人说给他的话,又转述给陈羡青听,
“之后贤妃娘娘就没有辩解了,她一言不发,直到打入地牢”,韩东曦深吸一口气,
“再后来,贤妃和身边几人,还有看管皇子的下人都被赐死,”
“阿欢也死了?”
“是”
“见到母妃杀人的侍女也死了?”
“是,”
“死无对证咯,”
陈羡青仰天苦笑,“哈哈哈,皇后没死,皇上没死,阎王爷,你对本王真是不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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