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梦思上，少年睁开眼，空洞地望着麻乌乌的房间，唯一的一点光，是隔壁厨房窗子透进来的晨曦。
终于，他的脚抽搐了下。
感觉到手也能活动起来，也重新拿到了脚的掌握权，宁川劫后余生般长吐一口气，闭上了眼睛，再次睁开眼时，眼底闪过一丝落寞。
这两天能够明确地感觉到四肢在开始僵化，他经历过由正常人到瘫痪的过程，所以相当清楚这是瘫痪即将来临的预兆。
“砰砰砰！”
卧室门震颤。
“起来了！”快速起了床，到卫生间里洗漱完，宁川换上校服走出卧室，看了眼桌上的手机，又有些不安地看向坐在桌旁穿着睡衣的妇女，阿姨脸上的泪痕更是令他不安，犹豫后说道：“我去上学了。”
盯着少年躲闪的目光，妇女忽然一把拿起桌上的水果4s，用力地砸在墙上，歇斯底里吼道：
“我求你你别玩手机了！”
“你知不知道你爸怎么对我说的，他说你考不起大学，就跟我离婚！”
“凭什么啊？你又不是我的细娃，老子真的是想一把菜刀把你给劈死算了，你别来折磨我了行不行？”
“……”
“对，对不起！”
宁川低下了头颅。
走出门，离开大院，宁川走到大街道上停了下来，抬起了头颅。
金灿灿的朝阳下，道路上鲜有车辆经过，两边店铺卷门闭着，只有包子铺飘出阵阵白气和香味。穿着国华高中校服的学生们三五成群，互相打闹。一名绿衣环卫工人拿着扫帚扫着垃圾，嘴里嘟囔，似在骂骂咧咧……
宁川看的入神时，一个哀求的声音忽然在他身旁响起。
“给点吧！”
宁川扭过头，只看见一个头发苍白的老人在他面前，衣服破烂，手里捧着一个破碗，拄着一根拐杖，一只眼球泛白，显然是已经瞎了。
“我没钱！”
宁川露出歉意的笑容。
老人却并没有不高兴，而是从口袋里拿出一块纸板，又从烂口袋里翻出一只油性笔，笑着问道：“我看你是学生，学生是没钱，我老糊涂了。我能求你给我写几个字？随便什么字都行。”说到这里，老人眉关皱起，脸上自怨自艾，“我没文化，连几个字都写不来。”
宁川接过硬纸板和笔，笑着问：“你叫什么名字？”
“牛二。”
一个字一个字认真说完后，老头抬起头，笑呵呵地张开嘴，满是黄牙的嘴里，缺了两颗门牙。
“好！”
宁川握着笔，在硬纸板上刷刷写着，一边笑道：“在另一个世界，这首诗是一个大文豪写的，这个世界没有。”说到这里，宁川将写好的纸板递给对方，“现在这两句话属于你了。”
说完，宁川离开。
“谢谢你，谢谢你，你真是个好人！”
老人颤抖着嘴唇，冲着宁川的背影不断作揖，看着硬纸板，把它当宝贝儿似的紧紧抱在怀里，脸上又哭又笑，手舞足蹈。
“我叫牛二！”
“我叫牛二！”
包子店老板探出头来，摇了摇头，“老疯子！”
此时，疯疯癫癫的老头忽然扑到了一个穿着休闲衣的中年男人身上，那中年戴着鸭舌帽，被撞倒刚想骂人，可看清老头手里的硬纸板，整个人直接呆愣住。
很快。
几个同样穿着休闲装的人连忙过来将男子扶起。
“赵总编，怎么了？”
“你们看！”
被叫做总编的男人指着硬纸板上面的文字，双眼放光，像是看到绝世美人。
“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
“喂马、劈柴、周游世界。”
“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
“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
赵总编嗫嚅的嘴唇，激动道：“登报刊，必须登在报刊上。这次比赛，咱们丰江县终于有救了！”他万万没想到，只是起早带着同事们跑步，居然就能碰到这样的诗歌。
丰江县作为新晋县城，努力创造文化城市。
这些年经济虽然提起来了，但是文化方面却是一个硬伤，这次上头领导们已经下了死命令，这次市里的文化节，丰江必须要呈交作品上去并获奖，完成了私下奖金五十万，至于完不成的后果，领导们则是没说，但混迹多年的赵总编哪儿听不出威胁。
要是完不成。
他们报社可就真变成清水衙门了。
眼看着文化节还有一周，手底却没有一个满意的文化作品，形势迫在眉睫，心如死灰的赵总编已经准备好了辞职信，此时的他，突然看到这么一首诗，如何教他不激动？
想到这里，赵总编看向老头的眼神变得火热起来。
“老人家……老先生！”
“您看，这首诗能不能借我用一下……”
老头提防道：“这是我的，一个好人学生给我写的，他说了，这已经属于我了。”
众人听到这句话，顿时目瞪口呆。
一个学生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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