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冰雹尚未瓜熟落地前,孙诏还在喋喋不休地向冯磊抱怨着今天晚上的辛苦,程龙看到皇家特使庞大的队伍如长龙般慢慢向山顶的方向蠕动着。
三人小队放慢脚步准备一睹皇家仪仗队的风采,双方相遇时,孙诏一眼就认出了老熟人高嵩,曾经的仪仗队队长此刻却在队伍的最前方高举着轩辕家的皇旗——纯黑的丝绸上画着一座黄色高山。
“老高,你怎么混到举旗了!”孙诏向气喘吁吁的肥胖中年人兴奋地喊到。
“啊哈,小诏子!”疲惫的高嵩将皇旗交予身旁的唢呐手,招呼三人加入到队伍前段的乐队中一同前进。
高嵩使劲揉揉脸颊两旁已经麻木的肥肉,“一朝天子一朝臣啊。”转头看看身后偎在孙诏耳旁小声抱怨着:“这杨志国真是个土包子!”
“自从杨志国上任以来,便把队伍里的人都换了一遍,现如今仪仗队秦贵当家儿。”
“秦贵?”
“杨志国自家的师爷,一个商人家的师爷如今倒管起皇帝家的事儿了!”高嵩不住的摇头。
“以你老兄的资历,迟早会东山再起,老兄不必放在心上。”孙诏安慰着。
高嵩肥硕的胳膊往后身一甩,“老兄我心宽的很,至少乐队还在咱手上不是?没了乐队那仪仗队能叫仪仗队?”
孙诏忙点头称是。
冯磊看看身后的队伍转头问高嵩:“高老叔,今年队伍人怎么这么多啊。”
高嵩这才注意到走在孙诏旁的冯磊,“嗯?这是…这是小磊子吧,往年过来你都是站孙家公主旁边不是?”
不等冯磊回答,高嵩接着说:“要不说这杨志国是个土包子呢?皇帝给派了二十个大内侍卫还不够,路上又雇了一帮穷酸雇佣兵。”
提到雇佣兵高嵩有点气不打一处来,“这帮雇佣兵哪有点儿皇家仪仗队的样儿?!一个个破衣烂衫的,大内侍卫黄盔黄甲多气派,再瞅瞅这帮孙子,整一帮乞丐!”
程龙看向后方的队伍,依靠狗超强的夜视能力,程龙大概了解了这支庞大队伍的组成。除了队伍最前端的乐队,位于中间的是十八人抬的大暖轿,暖轿旁由二十名大内侍卫贴身守护,再往后则是一眼望不到边的队伍。按照高嵩的说法,应该就是雇佣兵和辎重车辆。
“真够气派的。”程龙想,来到大荒世界的五年间他见过五次次皇家特使的队伍,大多只有几十人的规模。而且莽崖山很陡,少有人坐轿,大都骑马上山。
冰雹呼啸而至,击破空气的声音急促而尖锐,程龙本能的狂叫起来。很快长龙般的队伍便如热锅上的蚂蚁般溃散,大家纷纷跑向路旁的树下寻求保护。
“给老子稳住轿子!到山顶后每人赏一两太岁!”暖轿口的帷幔处伸出一个孩子般的小脑袋冲轿夫们喊着,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摇摇欲坠的大暖轿瞬间便稳住了。
小脑袋用手护住头顶,眯缝着如鼠的小眼冲队伍前方的乐队喊到:“老高!老高呢?!你他妈还活着的话给老子把锣敲起来!”
已经躲在树下的高嵩向孙诏努努嘴,“那孙子就是秦贵,踩着高跷掂着脚尖儿都到不了我腰,使唤起老子来了!”
说罢冲身旁的乐手吩咐道:“得,哥儿几个,敲打起来吧?!”
乐手们边寻找大树躲避边吹打起手中的乐器,唢呐声、锣鼓声夹杂在暴风中被送到了山顶的城堡。
等孙王爷带领众人迎来时,本应无比气派的皇家特使仪仗队,如今只剩下那顶十八人的大暖轿还停在路中间动弹不得,数名轿夫已经被冰雹击晕过去,其余众人则尽数躲避到路旁的大树下了。
“杨国丈!杨国丈还好吗?”孙宏林冲着暖轿喊到。
很快在秦贵高举软垫的保护下,一个硕大光秃的脑袋从暖轿中探了出来,松垮的皮肤耷拉在他的脸上。夜视能力极好的程龙发现他的脸上一根眉毛也没有,甚至没有睫毛,很像他曾在地球上看到过的无毛症患者。程龙知道这是过量服用太岁的副作用,即使在拥有神奇太岁的大荒世界,活到一百多岁也有违天命,会受到全身毛发尽数脱落的惩罚。
“咳咳,孙王爷好啊,俺总算是不辱使命啊,不辱使命啊。”苍老的脑袋发出一声虚弱的声音。
“杨国丈,此处不是说话之地,待小王护您入城,咱们在细细详聊。”
说罢孙宏林便安排李琦将木伞分发给众人,并招呼牛莽找人救治伤者。
秦贵喊来一个强壮高大如巨人般的妇人,杨志国满是赘肉的身体如孩子一般被妇人背在身后,秦贵掂脚努力将木伞撑到杨志国的头顶。
厚重的城门后是近百步长的藏兵洞,杨志国拍拍身下妇女的肩膀妇女便停下脚步。
“孙王爷,这地儿好啊,这地儿莫有冰蛋子嘞。”
“杨国老所言即使,小王已经备下薄宴,往前挪步数百步即可。”
“不急啊孙王爷,要俺说孙王爷,不急啊。”
孙宏林微皱眉头盯着杨志国。
“咳咳,孙王爷,俺老头子是代表皇帝来恁贵宝地嘞!”杨志国边说边双手抱拳向远方的皇帝拜拜,“要俺说,一定得第一时间让咱们莽崖的老百姓感受到皇恩浩荡!”
“国丈您的意思是?”
“要俺说,咱们城里的老百姓一定在期盼着俺…期盼着俺代表皇帝的到来嘞。”
“普天之下莫非皇土,我莽崖山的百姓也是皇帝的臣民,自然期盼您的到来。”孙宏林不卑不亢地回答。
“那就好,那就好,那就都喊起来吧,俺也想跟莽崖的百姓讲两句儿呢。”
“讲…讲两句儿?”孙宏林对于杨志国的要求苦笑不得,从来皇帝特使只关心作为赋税的太岁是否足数,大晚上的要跟百姓两句儿他还是头一遭遇到。
孙宏林暗想:“果然如牛莽所言,杨志国是一个贪图虚荣的人,不过这倒好办了。”
李琦和牛莽还在忙着救治伤员,孙宏林看了看身边的孙诏,微笑道:“孙诏,那就麻烦你跑一趟了,把城中的百姓喊到宴会厅,我和杨国丈随后就到。”
孙诏喊上护卫队里几位要好的兄弟,马不停息地跑去通知了。
“小磊,你没受伤吧。”孙灵儿悄悄混到队伍后边找到冯磊关心地问到。
“我没事,幸亏小胖及时提醒,它可是救了我一命。”冯磊冲小胖笑道。
孙灵儿这才注意到腿边的小胖,忙蹲下身来,抱住程龙柔软的大脑袋亲昵的说:“我的好大儿,你哥哥说你救了他,是真的吗?”说完冲冯磊俏皮地眨眨眼。
对于青梅竹马的调侃冯磊一笑了之,程龙则沉醉在孙灵儿的拥抱中,她柔软的肌肤和香甜的气息都让自己沉醉。
“我是个狗,这不能算占兄弟媳妇儿的便宜。”程龙为自己越轨的想法开脱。
孙王府宴会厅位于城堡左侧的塔楼内,面积大到足以容纳上千人,此刻几乎全城的百姓都睡眼惺忪地聚集在这里。
宴会厅高台上,杨志国瘫在妇人背后,在他的指挥下妇女左右踱步着,孙宏林与女儿率领李牛等众人站在其身后陪同。
“咳咳,要俺说,皇恩浩荡,那是真浩荡!恁们说是不是啊!”杨志国冲着台下的百姓讲到,百姓们鸦雀无声,只希望他能快点讲完放自己回去睡觉。
“要俺说,俺是皇帝的代表,俺自己掏腰包,给大家送点儿小礼物!”杨志国冲台下的秦贵使使眼色,秦贵立马将一个大箱子拉到台上,打开箱子里边赫然放满了金黄色的小药丸。
“孙王爷,不是俺夸口,恁们莽崖用什么包太岁呀?”杨志国眉头高挑得意地向孙宏林问着。
未等孙宏林开口,李琦抢先回答:“杨特使,太岁质柔,我莽崖盛产铁木,铁木树叶用沸水煮过后不仅柔软而且十分耐用,所以我莽崖一般用煮好的铁木叶来包裹太岁!”
“呵,用树叶子包太岁,这事儿俺老杨可干不来嘞。”
牛莽握住刀柄的手在不断发抖,孙宏林轻轻将手搭于其上,示意他不要冲动。
“杨志国终归是平民出身,深夜登山正如牛莽所言,只是为了抖抖威风罢了。”孙宏林暗想:“看来是我多虑了。”
“秦贵,把太岁给大家分分,也给莽崖的百姓们长长见识,看看俺们老杨家的太岁是用什么包嘞!”杨志国得意地冲秦贵吩咐到,秦贵闻言将箱中金黄的小药丸大把洒向台下的百姓。
“是太岁!药丸里是太岁!”有人喊到,所有人一扫困意蜂拥而上,争抢着洒落在地面的药丸。
“是蜜,太岁是用蜜包着的!”有人忍不住将药丸放入口中,蜜壳入嘴即滑,香甜的气息让他不禁流出了泪水。
“这不是简单的蜜!是俺老杨家的秘方,拿上好蜂蜜熬制的蜜壳!”杨志国得意得冲台下喊着。
“皇恩浩荡不浩荡!”
“浩荡!”
“俺老杨能不能代表皇帝!”
“能!”
…
眼看台下群情激昂,李琦看着王爷,只要孙宏林一个眼神,他马上就会结束这场荒唐的闹剧。
孙宏林摇摇头,一个爱出风头的商人罢了,爱怎么折腾就随他去吧。
“好,要俺说,莽崖的百姓都是好老百姓。”杨志国继续着他的演讲。
“俺老杨年纪大了,也累了,要俺说也差不多结束吧。”
杨志国向孙宏林示意,孙宏林微微一笑准备上前宣布皇帝特使杨国丈的见面会到此结束。
突然,杨志国一拍脑袋,冲孙宏林摆一摆手,孙宏林就这么尴尬地往前走了一步便停住了。
此刻,即使城府颇深的孙王爷心里也有了点火气,“这杨志国到底要干什么?”
杨志国拍拍妇人肩膀,妇人便向前走了几步,只见他冲人群中不断的扫视,忽然微微一笑。
“俺给忘了,今天晚上还没人陪呢,有没有愿意陪陪老头子的,俺老杨别的没有,太岁倒是不少嘞。”
牛莽听闻便要冲过去,孙宏林猛瞪了他一眼,让他冷静。要让自己治下的百姓陪睡,作为王爷的孙宏林也是极其愤怒,但是他深知皇帝特使犹如皇帝亲临,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撕破脸皮。
台上风起云涌,台下的百姓也疯狂了。男人们都将自家的女人使劲向前推去,有人推着自己的妻子,也有人把女儿抱起来向台上展示着。
“杨大人,我老婆洗个澡就是大美人儿!”
“看看我闺女吧,她一定会伺候好大人的!”
男人们卖力地推销着,希望杨大人能选中自家的女人。女人们大多浑身发抖,不是因为作为商品被丈夫、父亲叫卖而羞愧,而是被眼前的大场面吓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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