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来得很晚,到了五月下旬,微弱的阳光从山上的雪花中射出,雪花在沟渠里翻滚,泥泞在路面上翻滚,野猪在田埂上吃草,公鸡在旧稻草堆上爬来爬去,狗在门口找个干燥的地方睡觉,母牛在小山上挣扎,在小山上觅食。山顶上,树林变得绿油油的,像烟雾一样的雾气,滋润着枝头上刚刚冒出来的嫩芽。光秃秃的田地,要用铲子铲平,要用瓦片盖好,要用瓦片盖好。
炮火的声音由远及近,先从山海关方向传来,再从淮海方向传来,再从长江方向传来。山海关外,一片寂静。又有几颗忐忑不安的心突然安定了?有几个人,在这一刻,曾经黯淡无光的眸子,突然变得明亮?他们闻到了硝烟的味道,闻到了血腥味,闻到了烧焦的泥土味,闻到了战斗的余烬,看到了被摧毁的城市,看到了被炸得粉碎的牛粪,看到了被炸得千疮百孔的田地,看到了他们梦寐以求的新世界。
饥饿,疲劳,倒春寒,强盗的枪口,在战争中磨砺出来的投机分子,每天都有流言蜚语,还有身份的变化,让他们既惊讶又迷茫。当然,也有喜悦中的悲伤,也有对未来的恐惧,但无论如何,这一年的春天,一定会给这个世界带来希望,让这个世界重新焕发出勃勃生机。
今年,长白山(长白山区人们常说的人参)川地区,因为雨水的缘故,大田庄农都吃得很好,粮食也很丰盛,一株大马牙草竟然开出了三个玉米。田地里又到了丰收的季节,每一根萝卜都有两斤重。大地仿佛也是有感情的,它把丰收献给了这个饱经风霜的山乡。这样的好收成,对严尚清这个知县来说,已经足够了,他要抓紧每一个区的秋收工作,争取把谷子带回家,免得在早霜中浪费了。他努力地奔跑着,疲惫着,瘦弱着,只希望这一片土地上的百姓能有个温饱,他才能下定决心,以一己之力,为自己的未来做打算。
可是,生活就是一片混乱,当你觉得一切都井井有条的时候,总会有一种东西突然冒出来,把你弄得晕头转向。
这些日子,全城上下到处都是庆贺建国的消息,不知道是因为新鲜,还是因为意识,又或者两者皆有,一种史无前例的欢欣,不但是县城的棒棰川镇,到处洋溢着喜庆的气息,甚至附近的村寨,也象过年一样,纷纷到城里采购:花布、烟酒、彩纸、爆竹。
一天夜里,从西边的下水道到通化的一条狭窄的铁路线上,发生了一起爆炸案,一辆小火车头被炸毁了,三个人的尸体都被炸毁了。马车倾覆,一人死亡,二十几人受伤;剩下的人,暂时也只能忍气吞声,全部被抓到了下水道,做了详细的记录,再找人做个担保,这才能放他们离开。下水道里人生地不熟,只能等着官方的调查结果,好在有吃有住,能在大灾难中活下来已经是万幸,多等几天也无所谓。在这个时代,这样的事情并不少见。但这件事情,却像是一盆冷水,浇在了村民们的头上,让他们不得不怀疑,新政策到底能不能行。刚才那颗炸dan,显然证明了他们的人还在附近。
当天夜里,城里有许多人都把耳朵贴在门框和门框上,他们听到了街道上传来的匆忙而杂乱的脚步声。那是县令严尚清,带着县武装力量,在棒棰川镇下河口附近的一条山道上,拦截了一伙土匪;第一次交火的时候,他们就遇到了麻烦,有一个人被打倒在地,一颗zi弹打在了他们的太阳穴上。
严尚清气得五脏六腑都要炸开了,他一咬牙,带着一个七人小队,在无月无星的夜晚,和那些狡猾的土匪们周旋,到了半夜,终于将十三个土匪一网打尽,可惜一个活口都没抓到,自己还不小心摔了一跤,掉下了石瓮河,好在没受什么重伤,只是被石头刮了一下,结痂结痂,很快就能愈合,根本不算什么。当然,树林里的土匪还是会出来捣乱,但死了十三个人,他们肯定会更加小心。
而且,四面八方都有民兵把守着,我想,在建国大典的时候,应该不会再有什么大爆炸了。真正让严尚清担心的,是民众的恐慌,石瓮河歼匪之后,他路过第六个区的两个村庄时,发现村民们都躲在家中,不敢收割庄稼。似乎,让十三个土匪去见阎王爷,还不如把他们赶走。
他召集了六个区的所有人开会,还打电话给了郭起,让郭起尽量安抚当地的民众,特别是那些常年在这里打工的人,他们都是身经百战的老手,如果因为山上的dong乱而离开,对他们来说,将是一个巨大的打击。于是,他便拨通了当地的林业局,可当他拨通电话之后,却被告知,兰文涛不在。
“人呢?”
“回家啦!”唐舞麟笑了笑,说道。
“他到他妻子那里去了吗?”
“这……”陈小北神色稍稍一怔。
从电线上传过来的声音很模糊。严尚清吹了吹,拍了拍,在蒜头般的耳塞上折腾了半天,也没能成功,只能放回耳塞的叉子上。如果兰文涛去找他妻子,严尚清就更方便了。兰文涛的妻子韩雪梅,就是严尚清的手下,七区的负责人,严尚清也想去七区一趟,让他们不要惊慌失措,抓紧时间收割,顺便和兰文涛说说自己对棒槌川省目前的形势的看法。
虽然林业局和县政府在棒棰川镇是平级的,一个是当地政府,一个是新成立的公司,但是严尚清觉得,当地政府应该给公司提供帮助,他也不能忽视林业局的困难:兰文涛为了完成木材产量,被天源木料店的老板狠狠地宰了一刀。能怎么办?谁叫这位领导不懂大件木材的买卖?所以,他才会被人利用。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