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国,蜀地百里桃花城,城池建筑算不得如何巍峨气派,但此处早已是名动天下。
城内春雁掠过,斜飞双影如闪电,衔泥悬停梁栈之间。城外桃林满布,小泉流水绕城而行,一片风光无限。不管是哪个游侠来此,都会情不自禁的称赞一句,好一处人间仙境。
这座位于百亩桃林中的城池,之所以能在大梁江湖上美名如云,也绝非只是得益于这悠然美景。此处的两任城主,大梁国现在唯一的十境剑仙,张庭先,以及那只身守国门的亡蜀皇室剑仙,刘安,才是这一切的关键所在。
在这座天下中,不管贩夫走卒,还是达官贵人,人人都以武道修炼至巅峰飞升,作为自己一生的目标。天下武道一途分十境,而武道修炼的路径,却是五花八门,刀客、体修、枪修、剑修等种类繁多......其中最为强横与洒脱的便是那快意恩仇的,剑修。
当年那南蜀皇室剑修刘安,资质惊艳绝伦,不到二十五岁就已经跻身九境剑修巅峰之列。一手南蜀剑式冠绝天下,更是有望在三十岁就跻身于那传说中的十境剑修之列。奈何这位惊艳绝伦的年轻剑仙,在大梁铁蹄入蜀之时,独守南蜀皇城城门四十四天,最后在众多高手的攻势之下,落得个剑断人亡的下场。在蜀国皇室出城乞降前,更是无一人驰援。独守国门的忠义剑修美名,从此传遍天下。
盛传天下剑修出南蜀,那位南蜀皇室后辈陨落后,便被大梁以礼葬于这桃城后山之中,不久之后大梁太子少保张庭先又辞官来此,引得众多少侠慕名而来,一赏剑仙风采。就算见不着剑仙前辈,也会去那南蜀剑士陵墓,好好膜拜一二,也不枉此生学剑。
十境武者这座天下能有有几个,更不用说剑修之列。屈指可数而已,而现在此处城主张庭先,便是现如今天下唯一的十境剑仙。十境武者其能力能断江催山,是能够改变一场战争局势的存在。一座王朝能够拥有一位十境武者坐镇天下,那国力何愁不得昌盛。在江湖之上古往今来,有多少少侠都曾梦想,身着青衣仗剑而行,手持三尺青锋,快意恩仇。而快意恩仇的江湖第一站,便是这南蜀桃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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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内繁花似锦,各户门头高挂桃花枝,使得这座不大不小的城池春意盎然。市井人家当然不懂什么诗意满腹,只是讨个安慰驱邪避灾罢了。
城外白石官道熙熙攘攘,在蜿蜒曲折的官道尽头。一名清瘦少年,左手拄着一根泛黄的竹竿,右手手牵着一匹消瘦老黄马,踏步缓慢前行。少年腰后横负长剑,剑鞘被劣质粗布所包裹,剑柄略微外漏,只见剑柄上并无过多纹案雕花,仔细临摹,甚至算不得是太好材质。
少年衣衫单薄,一身白衣洗得发黄,透过枯黄的长发,可以看到他的脸色更是白透了,仿佛得了一场大病,将不久于人世。与那消瘦的老黄马倒也般配。但如若忽略这些,也不难看出他生着一副俊秀的五官,只是那双眼睛少了常人该有的生气,与少年的天真。
一人一马一路走来极其缓慢,走过一段路后,就会在路旁停留歇息。少年在界碑处停歇时,摘了段桃花枝在手中摇晃。他脸上的神情,被枯黄长发所遮挡,不知悲喜。
少年终于赶到城门口,突然一阵咳嗽,脸色更是难看了几分。此时身体消瘦的他坐上了马,脑袋摇摇晃晃,马儿也在道路上易左易右。少年在马上憨憨的笑着,对着马屁股使劲一拍,说道。
“还不快点,说不定到了城内,还可以给你找匹小母马。”
也不管马儿是否听懂,接着就用桃枝又是对着马屁股一顿乱抽。一人一马晃晃悠悠穿过城门。一路的颠簸伴随着咳嗽,以及马儿蹄子哒哒作响,好似都在伴奏。
一人一马好不快活,穿过喧闹的集市,来到内城。少年抬头向内城墙,城墙高约三丈,对比与外城墙矮了不少,青砖黑瓦之上,尽是岁月的磨痕。
整座内城之上,最为醒目的是一柄通体桃红的长剑。长剑直插在城墙之上,剑身大半没入墙体,此剑正是城主张庭先的佩剑。
八年前,一名南蜀八境剑修,直入桃城。号称为南蜀剑道正名,来此城头挑战张庭先,却不想,不出百招便落败,剑修不敌后拔剑自刎。而张庭先在此战之后插剑闭关,宣布不再接受外来剑士挑战。
当年的张庭先,单手握住长剑,站立城头,一手离悬剑气,竟叫满城桃花竞相飞舞而来,剑气冠绝,被武道人士颇为称赞敬畏!少年歪着头,望了望城头,拿下背上劣质布条,露出一柄通体白色无任何花纹雕刻的普通劣质长剑,轻轻抚摸,不知在想什么铮铮出神。
他并没有久留,咳嗽着进了拐角的一条主市街。城内城外呈鲜明对比,主街道人来人往好不热闹。他却格格不入,只是牵着马低着头快步向前。他牵着这老马来到了一座颇为气派的酒楼,酒楼名叫醉仙居。然后他在自己的破旧行囊内掏了又掏,总算掏了点碎银子出来。
“就是你了,小二,找个能看到街头风光的位置”
他将银子甩向小二,酒楼能在桃城做上生意,小二自然也不是那种以貌取人的主。他快步上前,弯腰牵过老黄马迎笑道。
“客官里面请,包您满意嘞,我们这的美酒和蜀地酱肉那可是一绝,您先二楼请。”
居内富丽堂皇,他的衣着显得不伦不类,可他并不在意。一楼生意极好,他花了身上仅剩的全部家当,上了二楼,这里就更比较高雅与宁静。
能在二楼吃饭的无不是些名门贵族之后,和一些叫得上名号的武者剑修了。看到二楼来了这位面生之人,纷纷投来目光,但也只是转瞬即逝。少年也未在意自行找了提前说好的靠窗位置,放下粗布裹着的白剑坐了下来。
隔壁雅座一玉面公子哥悠悠然说道。
“听闻醉仙居花重金,请来了位内地的说书先生,今天怎没有来呢?”
小二敢忙来到跟前笑着附和道。
“呵呵,公子您莫急,说书先生马上就到。”
小二打点好那边事宜后,这才来到我们这位粗衣少年身前。
“公子,您想吃些什么,我们这什么都有。”
病怏怏年轻人,咳嗽了几声,笑呵呵的说道。
“你忙你的吧,我暂时还不饿,就先在这窗口看看集市风景,一会自然叫你。”
然后他又将目光转向了街道,铮铮出神。小二实在摸不着头脑,嘴里嘀咕了两句便走开了。
“哪有来酒店看风景的,不会是吃不起吧。”
当然小二不敢当面说出,能来这桃城走一遭的负剑修士,大多是不太好惹的。此处鱼龙混杂,他这个没有武道修炼天赋的普通人,也不好招惹什么。
我们这位素衣少年听了小二的小声嘀咕后,才回过神。倒也有些不好意思了,摸了摸头,尴尬的低头掏了掏口袋里的银子。
内城中有一宅邸,四周墙体坚韧挺拔,内部结构极其复杂,从高空俯瞰就像一座庞大的迷宫。
而在宅邸的后院,有一潭清澈湖水,湖岸四周种满绿竹,倒映在清澈的湖水之中,空灵虚幻,让人分辨不清何处是实景,何处为倒影。
清水湖中心有一凉亭,一位中年儒士正坐在亭间垂钓。中年男子眼睛微眯,身上透露着一股儒雅随和的气息。气息平淡宁静,仿佛这世间一切之事,都与他没有太多关系。
儒衫男人旁边不知何时多了另一位中年男人,与之对比,男人就显得粗狂刚毅许多,男子下颚之处长满胡渣,右侧脸颊有一道深深的刀疤。粗旷男子沉声开口。
“先生,城内多了不少江湖客,而城外也隐蔽着许多高手,大致都是冲您来的。现在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您,要不跟我回去吧。”
儒衫男子抖了抖袖口,轻声开口。
“既然是冲我来的,那就是想走也走不掉的,自从那南蜀八境剑士开始,一切就已经开始了。”
粗旷男子明显有些急了,满脸愁容。刚想开口便被儒衫男子打断。
“回去吧,我有我的打算,回幽州吧。”
说完张庭先遍缓慢起身,双手负后,向亭外走去。
粗旷男子急忙作揖行礼,眼神悲伤,沉声道。
“传太子口谕,大梁太子张恒,谢过老师。”
张庭先头也不回摆了摆手,而粗旷男子却迟迟不肯抬头。春风拂过湖泊,吹过亭外长廊,将儒衫男人的青衫长袍吹起。
湖中的鱼儿早已咬钩,他却迟迟不肯收线。
……
城外远方小道,从西而来一列马队,约莫三四十人,马匹大概有十几匹。后方有几匹烈马拉着,一车的木箱,不知装有何物。车队最前方,一老一少并骑在官道之上,腰间各配一柄长刀。
走近一看,车马上插有一面镖旗,旗上写着‘四海镖局’四字。原来是一队镖局,正在押镖赶往东边。四海镖局,在南蜀境内也不属于那种知名镖局,人数总共也才三四十号。但镖局内多数是绿林好汉和退役悍卒,个个身手不弱,但奈何在江湖中没啥背景,迟迟发展不起。甚至连年受到其他大镖局的打压,生意清冷。最后沦落到,只能靠走些大镖局看不上的低贱货物,才勉强维持生计。
最近不知为何,不起眼的四海镖局却被大人物赏识中,给了笔大买卖。用黄金百两作报酬,只用将货物从南蜀与大周的边境送往大梁京城城西的张员外家中。
虽说边境大梁与大周战事,风声鹤唳。不过对方许诺,事成,再给六十金。马总镖头,一咬牙,一拍桌,接了!如若成了,那就不止是发比横财那么简单了,这可是能和京城这些达官贵人,打上交道的的好机会,那以后的生意那还用愁。那些地方镖局哪敢再来欺负自己没有背景呢。
马车前的一老一少,那年纪较大男人便是四海镖局的大当家,马怀。他更是一名二境刀客。而那样少年大概十三四岁,相貌普通,黑黑瘦瘦的,小眼睛小嘴巴,说不上难看,但也说不上是好看。脸上总是笑呵呵的,讨人喜欢,他的名字叫马义,是马怀的义子,大家都叫他小马。
马总镖头妻子走得早,也未能留一下子嗣,自己也无心再娶。而这小马是在他走镖途中,在野人坡捡来的,大概是被人遗弃,如若不是他,恐怕早就被野兽给叼走了。此次他特意将小马带着,也是想历练历练他,更是为了让他也多去接触京城的那个达官贵人,也好以后承担走镖的重任。
因为这次镖物异常贵重,四海镖局的精英几乎倾巢而出,各个手持重兵,更有小马父亲这样的武力强势的老镖头座镇。一旦丢镖,四海镖局亏损巨大不说,恐怕整个镖局在临都再也无法存活下去,那可是位大人物的镖物啊。
三四十人浩浩荡荡尽量避走官道,在这小道上移动。
那小马闲来无事在前方将马头调转,策马绕行镖队,看见那一直跟着镖队的白袍女子,仍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坐在镖物旁,看不清神情与容貌。
小马听见老爹在喊自己,收起了好奇的眼神,驾马而去,腰间环刀叮当作响。
小马与老爹并排骑行,笑呵呵的好奇道。
“老爹,那坐镖车上的女人是谁啊?”
老爹不耐烦的看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
“当然是东家派来看镖的,你装什么傻!不过那人确实有点奇怪,平时也不说话,也不跟我们一起休息。”
接着又踹了这个不成气的义子一脚。
“我累啦,以后也不想走镖了,这趟送完后就靠你给我养老了。不押了,也不知道你以后孝不孝顺。行走在外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不该说的不要说,不该问的更不要问,也要注意周围的一切事务,有些事情可以看不可以管知道吗?”
小马被踢了一脚也只是傻傻的笑了笑,不知道听没听得见他老爹说的那么多,他只知道,不久他就得押属于自己的第一趟镖了,内心一片向往。
小马在怔怔出神,而老爹看了只是微笑的摇了摇头,不管他以后能有多大出息,他只希望以后每次义子都能够平平安安押镖归来,他半生无儿,却待这个义子视如己出,当时把他带回来时候,也就才几个月,自己又当爹又当娘,大冬天的他娘的还要给他去挤奶,想起这些马怀脸上也止不住的微笑着。
小马回过神,提了提腰间的佩刀,又好奇的问道。
“爹这次东家到底是谁啊?您就告诉我吧…”
马怀叹了口气,神情凝重:“说了不该问的别问。”
一行人浩浩荡荡走在官路上,不知不觉已来到南蜀桃城,看到这繁华似锦的景象,马义终究还是少年心性,脸上一直挂着笑容,被什么东西都能够吸引着,左摸右看,但马怀倒也没过多责骂。
一行人本可直接一路东行,不经过此处,但在前几天,随队的女子吩咐行程改变需要经过桃城再取些货物,事后酬金加倍。
马怀当然是愿意的,这么好的事情他四海镖局不赚岂不是大傻子,不过是多走了几天路程再加上走的都是官道,现在大梁朝廷如日中天,又能出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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