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他们落的匆忙,这村庄倒是离主城不远,莫离葵水未走干净,便打算进城内多留几日。
不澜小仙官先一步带着楚寻身边的一个小侍进城内寻找落脚的客栈,离开前辛白枳特地嘱咐道:“好好寻寻,小爷肉身金贵,可住不了一般的破烂地儿”。
昨夜人家简陋,若是不住茅屋便只能随意将就,而莫离那一处屋子只睡了她一个,隔壁茅屋给了易瑶和阿夏,其余能容人休憩的屋子只余一间,辛白枳与冥楂秦天三个偏偏都要卧榻,便只能挤在了一处。
偏得秦天的睡相也不大安分,辛白枳瞪秦天一眼:“那草屋的榻是又硬又冷,连条腿都伸不开,你睡得那般无状,小爷的后背都叫你睡僵了!”
秦天一听,更是不乐意,那圆圆的眼睛一瞪,“嘿,爷爷我都没同你算账,你背疼?你知道小爷的腰有多疼,与你困觉,简直是自讨苦吃!
你的腿压在我与冥楂身上,把我们两当你青楼小姐儿使呢?”
冥楂抱着双臂冷眼看着这两厮,明明昨夜睡的最辛苦最憋屈的人是他,冷冷出声道:“一个不如一个,也都有脸争。”
这三人争执,说出的话落在莫离耳里却染上了几分旖旎,三个身高八尺的俊美男子同睡一榻,这画面,啧。
莫离再看楚寻与君若二个,因她昨夜的折腾,君若更是守了她一夜,但二人依旧如同清风明月,与那吱哇乱叫的辛秦二人,简直差别甚大。
不过,是要寻一处响亮舒坦的上了档次的客栈酒楼,因着他们这一群人,个个都是养尊处优的贵主儿。
先不说君若到底是个多矜贵的,楚寻也是个响当当的太子爷,辛白枳与秦天二个皆是细皮嫩肉的小公子,尽管冥楂是个铁骨铮铮的硬汉,但也是个难伺候的主,他们这一群人可没什么勤俭节约的优良品德。
莫离自个儿就更是不用提,人家小姑娘懂得的朴素节俭之风,她是丝毫不懂得,只晓得一个理儿,人万不可屈就了自个儿,方得及时享乐。
再用莫离的一句话来说既是:“人怎可腐朽木讷,人生在世短短几十载,需得尽欢。”
啧,好一个大彻大悟。
莫离与她身旁这些个人,将这个道理落实的顶顶到位。
众人向着城门悠哉悠哉地逛去,却在快要到达城门处的一处庙宇前停了下来。
因着这地界正在拆毁一座庙宇。
庙宇门廊上挂着金色泼墨的牌匾已然摇摇欲坠,匾额上本是刻着气势恢宏的“母神庙”三个大字也蒙上了厚厚的尘灰,殿内殿外正有来往不绝的作杂役打扮的小厮,正不断地从庙内搬出案几与香案来。
“哎......?”易瑶扯着莫离的袖子,惊讶道:“为何这布衣国府城内的母神庙也在拆毁?”
莫离不解:“此话怎讲?”
易瑶道:“我们去往黎华寻你时,一路曾途经各处地界,皆有各个府城和城镇百姓在拆建母神庙。且一路听得百姓途说,似是都要将母神庙拆了,再新造神子庙......供奉神子大人。”
易瑶说着说着忽然皱起了眉头,继续道:“打小授业课上便知要敬仰尊崇母神老祖宗,这是大陆之人不分国家不分族类都应当要的本分。虽说如今神子大殿的神子大人主持天下大义,建造神子庙不为过,可为何要这般不尊老祖宗?”
“我虽也敬重神子大人,但看到他们这般不尊老祖宗,我也看不惯得很。”
易瑶的话音刚落,忽地从母神庙内砸出来一小尊母神神像,犹如扔破布垃圾般被丢进一旁的杂草内。
有两个杂役小厮笑骂着提着一块牌匾出来道:“什么母神老祖宗,当今世道该供奉的理应当是光明神神子大人,这创世神话里的老祖宗到底有没有真正存在过,我们都不晓得,这大陆遍地还供奉着她?切,世人当真无知迷信!”
说罢,将那牌匾重重地扔进了木推车上,笑骂着转身回了庙内。
这时莫离等人脸上皆有些不悦,连辛白枳与君若的面上似是都有一丝冷凝。
母神庙供奉的乃是归离大陆的创世之神,传闻天地混沌刚现,清白两极分化之时诞生一人一兽,开天辟地创生息,抚六气定洪荒,世间万物得以繁衍生息,先天神祇与各路神魔相继诞生,然天地间有清有浊,有万恶之源与恶灵妄图摧毁大陆,创世神带领世间的浩然之气,与众神阻止恶灵,最终为了拯救天下苍生而魂归混沌,随着洪荒初开,为了众生回归洪荒。
那一兽为万兽之尊,那神为万灵之首,是这大千世界的起始,众生皆得尊一声老祖宗。
人神魔道,三界六界九重天内九重天外,“母神庙”遍布归离大陆各处,后世之人不论种族不论缘由皆敬仰归离大陆的老祖宗。
可不曾想到,如今的后世之人竟这般不尊。
莫离拧眉,“这神子大人如今的威望……如此高吗?就算是要大兴神子庙,为何非要拆了母神庙?”
不是莫离疑惑,此番重生后似乎这大陆有了些变化,世人对神子大人的追崇似多了许多。
且她与易瑶一般打心底里尊崇创世母神,归离大陆强者为尊,而归离大陆最大的神话便是这位老祖宗。
不论是风之谷还是加弥耶,外祖他们也都十分经敬重这位创世的先神,从小便有教导莫离,且父皇与母后更甚,加弥耶的镇国神兽便是老祖宗当年的神兽。
“一山自容不得二虎,这劳什子的神子堂而皇之的鸠占鹊巢不说,如今这是想要李代桃僵,将之连根拔起啊。”辛白枳嗤笑道,面上净是嘲讽。
莫离听得不解,“鸠占鹊巢?他入驻天地殿不是天道天意所指吗?”
莫离记着,神子大人入驻天地殿时,四海八荒天道齐鸣,万兽朝拜万灵共舞,甚至引起了天地殿内余留的远古众神的神隐波动,世人皆道:归离大陆得此神明,传承母神之感,乃万民之幸。
辛白枳一边眉头一挑,看了眼立于莫离身旁的君若,难得的说了句君若好话:“若真是天意所指也当是指你身边儿这个,万轮不到那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接着再道:“那天地殿可是这天上地下开辟以来最有名堂的宝地了,当年天地初开所有精粹都汇集在那儿,正因着那人住在那儿。可如今那人魂归离恨,她的地界儿本也该遗世独立,可就白白被眼下这等弄虚作假之人鸠占鹊巢了。
这背后若是没点手在推动,平白人等能拆的动这母神庙?”
莫离从辛白枳这颇有些不耻的语气中听得些端倪,恐是这神子大人如今住着这天地殿,其中也颇有些渊源。老祖宗为了大陆为了苍生魂归离恨,而后世之人却堂而皇之登堂入室,然,后来者居上也就罢了,看这架势似是还有斩草除根的意味。
莫离不禁摇摇头,众人再往城内去,都有几分唏嘘。
不澜寻的客栈住处倒是顶顶的辉煌独特,莫离在踏进那好似拿红木漆浇成的大门前抬头望了一望,在看到门台匾额上遒劲耀眼的‘酒肆’两个琉璃烫金大字时,遂省得:“酒肆?这儿可是布衣国的陆都?”
“主子以前来过这儿?”婢女阿夏好奇。
“我同冥楂苏木都是在这儿会面的。”莫离一顿,方才走在长街上时便觉得有些熟悉之感,却又不太能断定是否是自己看岔了眼,如今看到明晃晃的‘酒肆’二字,莫离便确定了。
立在一旁的冥楂看了眼莫离,先踏进一步酒楼里,答道:“正是陆都。”
辛白枳一笑,“倒是直接到了小苏苏家门口了。”
‘酒肆’不仅名字简单响亮,且这家酒楼的营生方式也与普通酒楼十分不同,因着寻常人等实在难以踏进这‘酒肆’吃上一顿,其实也无什么特别之处,就是简单一个字,贵。
很贵,贵到寻常的王孙侯贵都得算上一算家底,才敢勉强来吃上一吃。
掌柜的看见莫离等一行人模样非凡,便亲自带着一应小二迎了上来。
“各位贵客,里边请。”
随后带着莫离等人落座了二楼的一处雅座,雅间宽敞舒适,位于门廊的最后一间。
莫离叫住了正要退下的掌柜,清浅开口问了一句:“掌柜的,这处雅间可是平敬侯府小侯爷苏木的包房?”
那掌柜的听得了莫离的话后显然是一愣,随后又细细地将看了莫离等人一眼,才踌躇着开口试探道:“姑娘可是刚回陆都?”
莫离沉默点头。
掌柜的便又说道:“那姑娘恐是有许久未回,也不并不知晓平敬侯府的事。
这处雅间本是苏小侯爷的长期包间,但百年前不知何原因苏小侯爷触怒了圣上,那时圣上便处处迁怒于平敬侯府,但苏小侯爷军功赫赫积累在身,哪怕陆都人人都知晓平敬侯府要发生些动荡,但也是迟迟未有动静。直到两载前苏小侯爷不知为何事触怒了三世子与老侯爷,老侯爷竟一纸告书将苏小侯爷告到了圣上面前,这,圣上龙颜大怒,直接将下令捉拿了苏小侯爷,虽没有对平敬侯府有其他动作,但苏小侯爷入狱,如今的平敬侯府早已是摇摇欲坠。”
莫离听完,面色已微白。
陆都乃是布衣国首要都城,天子脚下的都城王侯将相齐聚,其中陆都平敬侯府早年昌盛,可后来族中代代嫡子世子毫无出色之处,便日渐没落,沉寂了数年之久到这一代终于又出了一个有大将之才的长孙苏木。
尽管苏木不是长子嫡出,可苏木天生将相之才,幻术功法皆是大陆佼佼者,不到及笙之龄便在布衣国的国战比武会上夺得头筹,小小年纪靖韬武略,从此一路节节上升,又师出名门,在大陆的一众天赋异禀的幻师中,年轻气盛又卓绝非凡。
老侯爷出有三子,本是长子为嫡,苏木为次子三儿子所出,但大房儿媳产子尚晚,孙子辈第一个长女为二房所出,苏木乃第一个长孙,尽管苏木所出为庶,但苏老侯爷雷厉风行将苏木立为嫡长孙,三儿子立为三世子,侯府三房因着苏木一人鸡犬升天。
苏木随老侯爷进宫拜官,得圣上亲赐白虎少将,身骑白虎身披赫赫战袍,行将边塞,战鼓雷雷赢来军功赫赫,平敬侯府更是一跃夺回簪缨世家的辉煌。
而莫离在跟随外祖走道行医之时到过黄山边塞,正巧遇上布衣国与黎华国争夺城池而爆发的‘金沙战役’,一南一北分据两地。
布衣国白虎战神的阵营割据南边,对阵北边黎华国的一名老将,‘金沙战役’战况惨烈,两军伤亡无数,乃近几年爆发过的一场恶战。
而风之谷治病救人不分国界不管缘由,全凭机缘,那时恰巧停留在南边,因百姓伤亡惨重,外祖便在布衣国苏木阵营下救治伤员,而那时这苏小侯爷看到忙前忙后一脸灰土的莫离,手中缨枪插入泥土三分,骑着一头玄白虎,问道:“你救治我军将士与百姓,本侯爷赏你一座城池玩玩可好?”
莫离忆完过往,转眼再瞧着将要离去的掌柜,再问道:“整府上下的咽喉仅苏小侯爷一人,老侯爷到底为何如此做?苏小侯爷如今又身处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