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子枭在瞧见辛白枳后就绷紧了一张脸,不发一言,倒是那曲采薇好似被森森吓的不轻,轻呼了一声便跌进了墨子梟的怀里。
“见过上神与诸位神君。
兽园发生的祸事,虽黎帝还未查明缘由,但定会与姑娘一个交代。今日本宫特与将军前来探望姑娘伤势,姑娘可曾好些?”曲采薇笑意浅浅,端着几分大气,人却一直依偎着墨子梟站着,那眼睛又往莫离身上看去。
那看过去的眼神里,却分明有些意味。
曲采薇直直的足足地打量着莫离,眼底竟是十足的嘲弄。
而因为她打量的太过于赤裸,莫离虽有些惊讶,可眼前的这位沧尤国的公主,确实对她来者不善。
曲采薇这股子眼神却只赏赐给了莫离,且丝毫没有要加以掩饰的样子。
这莫离就有些不大高兴了,虽她眼下未表明身份,只伴在君若身旁默默无闻,但曲采薇这一国公主只这等做派,实是欠了些修养。
遂也不避讳了,抬眸直勾勾的回望过去,曲采薇才微微将目光移开。
莫离心下好笑,嗯,真是位狡兔般狡黠温婉的女子,这般能进能退,怪不得深受墨子枭喜爱。
无人回答曲采薇的话,墨子梟也一言未发。
秦天叽叽喳喳的逗着小黑,君若更是旁若无人的往莫离的盘子里添着点心,又添些茶水,只有那曲采薇一人故作镇定自顾自的说着,边又是叫下人抬了箱箱的物什进来。
莫离想起上回初见墨子枭,那日君若他们对他的冷待与难堪,莫离还觉得有些同情,但今日莫离就觉得身旁的这几位仁兄真不愧是有情有义好兄弟,这护短护的她十分欢喜。
“上神,此前不知上神身边这位与上神步步不离的小仙君竟是个女儿家“,曲采薇顿了顿,又柔柔地继续道:
“本宫此前还担忧姑娘孤身一人,且如何能照料自己,问了圣上才得知姑娘竟与上神同住。是本宫浅显莽撞了,因也未曾听闻上神有何家室,竟能与姑娘同住,还望姑娘莫怪。”边说,那赤裸的目光好像要将莫离盯出个洞来。
是了,这大约就是女人之间才能互相领教到的信息了,这劳什子公主今日就是来挑事儿的,实际上言辞犀利,只差明说她莫离不顾廉耻与男子同住。
名为探望,却不知安得何处心思。
而这一国公主行事如此扭捏,一来就做这般欠缺了教养与礼貌的事儿,莫离好歹是九年义务教育的知识分子,本是大度的劝诫了自个儿不同她这般无聊计较,但她还不曾与她好好清算清算此次事件中的猫腻,曲采薇倒是先来试探她。
莫离笑笑,和蔼的开口道:“自打来了这帝都便觉的民风亲切朴实,街坊邻里之间有个什么事不一会都能传的人尽皆知。
今早还听闻采买回来的婢子说起,就前面条街的那位二婶子,平日里便爱好多管闲事嘴碎的不得了,今日更是多管了隔壁小两口子夫妻吵架,非要瞎掺和一脚嚷嚷的邻里皆知,遂被那有些暴脾气的小娘子打破了脑袋,这哭哭啼啼的就闹去了官府还要讨个说法,但周遭的人却没一个替她不平的。”
顿了一顿瞧着僵了脸色的曲采薇,莫离又笑脸盈盈地道:“方才公主说自个儿见识浅显,像个长舌妇一般操心与你不相干的事儿,却是浅薄了些。但公主既能意识到自己的陋习,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嘛。不然就同那二婶子般,讨人嫌还要白白挨了顿打。诚然,倒也无人敢对公主殿下不敬的,但公主莫不是要像此等市井刁妇般不成体统吧。”
这一番话下来,就瞧见那曲采薇的脸是青了又白白了又青,应不出话来。
秦天一旁咂舌:“乖乖,小离儿,日后你要多吃一盘下酒菜我绝对再不与你抢了。”
那墨子枭抬眼也看了眼莫离,他今日倒是安静的很,许是因为曲采薇在一旁,也或许是因为辛白枳,竟连看一眼莫离都不曾,与那日拖拽着莫离不让走的狗皮膏药,判若两人。
君若又甚贴心的递了盏水到她嘴边,“下次若是嘴干便不必说这么些多,理她作甚。”这一番毫不留情面的话一出,曲采薇的脸色颇有些挂不住。
莫离险些失笑,刚听的君若的名号时,还以为他是个得体的大神仙,便是为了那皇城遗迹与那远古神祇的名头,行事也要多注意些,但若说秦天与辛白枳是个狡黠的狐狸,那君若便是只修炼了千年的老狐狸。
但眼下明显有个更加不知收敛的刺儿头。
刺儿头撩了那莹蓝色的外袍,双脚往矮几上一放,毫不给面儿的讥讽道:“墨子枭,你真是越活越倒退了,饲养的鹦鹉也能带出门吵闹了?聒聒噪噪的叫人心烦。”
这般侮辱,偏生又是从辛白枳的嘴里说出来的,那叫一个嚣张放肆极了。
莫离挑挑眉,倒是听着十分悦耳,这身子骨已然好利索些了,辛白枳还未尝过她做的饭菜吧,今晚倒是可以做一桌慰问慰问他们三人近日的辛苦。
墨子枭的脸色更是寒了几分,眸中噙满了冷意:“依旧是这般粗鄙无礼。”
曲采薇听得墨子梟为她出头,这般难堪的境地下,脸上的难堪也消退了几分,“本宫不知这位公子为何如此恶语伤人,本宫虽敬仰上神但也容不得别人这般放肆。皇命已送到,便不扰上神清净了。子枭,我们回吧。”
说罢便执了墨子枭的手,随手揖了一揖便转身离去。
待墨子枭与曲采薇将将迈出园廊时,就听得身后传来君若的声音:“你倒是说错了,但凡是开了点灵智的鹦鹉,也不似这般聒噪的。”
随即是几声毫不遮掩的哄笑。
曲采薇掩在水袖下的手,指甲丹寇狠狠地扼进了手心里,侧眼瞧着一直黑了脸的墨子枭,心中憋着的一口气又沉了一沉,眸中的神色更是深了几分。
“小离儿,我怎么觉着,这曲小娘子对你颇有敌意啊?”秦天眯了眯眼,看着彻底走远的两人,摸着下巴笑的若有所思。
莫离看着曲采薇离去的背影,白了一眼秦天道:“她眼里的刀子就差化为有形射向我了。可我却无辜的很,也从未与她有过什么交集。不过她这般反常做派,我倒是觉得那日与她脱不了干系了。”
“无妨,等你身子再好些,我们便去清算。”君若淡淡道。
“若此次又是与这厮有关系,便杀了他们二人也不为过。”辛白枳盯着渐行渐远的背影,手中团了一团青色的火焰把玩着。
莫离听的辛白枳话里漏洞,瞬间转头盯着辛白枳,问道:“与其让我这般处处被动,不如你现在就告诉我实情。”
辛白枳却冷淡了神色,把头瞥向一边,全然一副不肯多说的模样。
莫离下意识低头去看渡,却发现渡也一早没了踪影。
莫离失笑,道:“你们以为你们不说我便猜不了多少吗?”
存于现代的那二十几年,莫离都是一人独自生活,生活的简单却也不是枯燥乏味。
偶尔被主编催稿催的急了才会去一趟公司,大多数时候她都是一人窝在家里不分白天黑夜的写稿子。
她构建了无数个小说里的男女主人公,写了数种花样百出的爱恨嗔痴,也设定过千回百转的故事情节,但莫离却觉得,她如今的宿命,恐是叫她剖开了脑洞也想象不到。
初住进君若府上那段时日,她与秦天二个日日在外厮混,不论是这街头巷尾的闲言碎语,还是那酒楼茶馆里说书先生几文钱听一个下午的故事也好,莫离对这黎华国年轻有为的将军墨子枭,也早有几分耳闻。
道是这少将军也是个风流才子,前尘往事有过情缘的女子也是不少,但从来都是逢场作戏,流连花丛中过片叶未沾身,真正定下来的只有这沧尤国的公主。
却在遇到沧尤国公主之前,还与一位女子也相好了百年之久——据说那时还曾带着回府中见过了祖宗。
听闻二人也是情投意合,日日痴缠在一处,时常能见着少将军带着那女子四处游玩,墨子梟对那女子的情意更是人尽皆知,是以京中人皆以为这少将军要尘埃落定了,不少京中的姑娘家也是断了要做将军夫人的念想。但最后却不知为何却悄悄地没了响动,墨子枭约有一月是一人或与几个兄弟成日里走在一道,再不见那女子的踪影。
京中百姓唏嘘一场,看来这姑娘终究还是没能使得少将军安定,又有不少官家小姐又重燃了希望,跃跃欲试。
不曾想,一月后,墨子枭忽的携了位佳人登了黎华国大殿,且由着当今天子亲自赐婚——宣布墨子梟与沧尤国的公主定下婚约。
那时可又是掀起了一阵浪潮,众人只道少将军风流事迹百转千回,至于他们口中那位无端端便没了消息的女子,也成了众人一段时间茶余饭后的笑料谈资。
莫离那时初听得时只感叹墨子枭风流好手段,才抛下一个便马上喜得新欢,虽觉着也乃世俗常见之事,但还是为那被遗忘的旧爱堪堪惋惜了一把,但事情走到今日这一步,莫离却觉得拨开了云雾见得了天明。
莫离看着辛白枳,咧嘴笑道:“那位苦命的女子,可是我?”
辛白枳语塞,应不出声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