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6中村博士
牧乐山暗掐法诀、全神戒备，顺楼梯探到地下二层。
“嗒、嗒……嗒嗒……”
阴暗楼道内，只有牧乐山轻微的脚步声响。
“吱呀！——”
正警戒间，忽见远方一扇门无风自动，牧乐山左右看看，悄声向前。
及至近前，牧乐山暗中戒备，轻轻推开房间大门。
只见里面是个泡有各种器官的实验仓库，惨白灯光下，一名带着渔夫帽、身着薄款风衣的老者，正对门静坐。
“请坐——”
老人一扶帽檐，笑道：“牧先生？”
“我——”牧乐山暗压一口真气：“就不坐了，毕竟时间紧迫。”
“呵呵，再紧、也不差这一时。”老人笑道：“请坐。”
“……好。”牧乐山将大包资料放在脚边，找个圆凳坐了：“您……黑蛇会？”
“对。”老者依旧是面带微笑。
“七矅？……”
目前牧乐山能想到、最危险的、也就是这个杀手组织，若是再之上的高手——这事就麻烦了……
“不是，我不修术法。”老者摇头道：“我姓中村，叫我中村博士就行。”
“噢，中村博士。”时势胜人，牧乐山强压怒意，柔和问道：“您是在本地……”
“对，我广岛人。”中村博士答道：“不过一直在本地实验室工作……”
“广岛？！”听此二字，牧乐山蓦然一惊。
“对，很熟悉是吗？”中村博士似笑非笑，举起手机：“你先接个电话。”
“噢？噢。”
牧乐山接过手机，只见视频画面里，正是晴川丽丽的娇美面容。
“牧先生——”晴川丽丽嘴角一撇，不屑笑道：“资料带来了？”
“对。”牧乐山平静应道。
“早这样不好吗？”晴川丽丽讥讽道：“非要我用这手段？”
“……”牧乐山闭口不言。
“呵呵那就这样——”晴川丽丽舒口长气，笑道：“剩下你就和博士好好聊吧，祝你们谈话愉快！再见——牧先生！”说罢挂断电话。
“呃……中村博士——”牧乐山将手机递还，急切道：“您看资料我也带来了，您能不能先解了我两个朋友的毒？”
“呵呵年轻人，时间还长——”中村博士看一眼腕表：“晴川部长说，让你先陪我聊会儿天。”
“她？她说的？”
一听是晴川丽丽安排，一股不安情绪涌上牧乐山心头。
“是，你呢、不妨先陪我聊聊……”中村博士叹道：“人一老啊、就爱追忆往昔……”
“这？！时不我待啊！”牧乐山起身急道：“您……”
“停！”中村博士探手制止：“聊不聊？不聊出去。”
“呃那您讲吧，我听着……”牧乐山无奈坐回：“别聊时间太长就好……”
“不会太长的……”中村博士看了眼房间角落的正方型大木箱，阴声笑道：“不会太长。”
“咝……”
牧乐山顺他目光望向木箱，没来由的心中惶恐：“那您请讲。”
“唔，就从解药说起吧……”中村博士微笑着举起保温杯，呷了口水：“大量服用碘片，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呃我大概知道——”牧乐山找出手机刚查的内容念道：“……如果经历核辐射，服用碘片可以减少放射性碘对人体的危害。
核辐射能产生大量的放射性碘-131，甲状腺吸收之后会对甲状腺造成损害。服用含有稳定碘同位素的碘片，是为了让稳定的碘抢占甲状腺，阻止人体甲状腺吸收放射性碘-131，使其无法在甲状腺中聚集，只能在血液中循环，最终排出体外，减少放射性碘对人体的伤害。”
“行！描述得比较准确——”中村博士微笑道：“但这还远远不够，核辐射比你想像的、要可怕得多！”
“呃那是肯定……”牧乐山摸不准对方意图，只能顺他话茬尬聊。
“唉！人老了……许多事情再不讲……”中村博士幽幽道：“就没有人听了……”
“那什么……”
牧乐山看一眼对方冷峻神情，将后面几个字咽回。
“唔，从哪里说起呢？俄罗斯的别尔哥罗德号核潜艇——”
中村博士毫不理会牧乐山眼中喷薄欲出的怒火，慢悠悠讲道：“你知道吗？”
“不知道。”
“它是世界上最大的核潜艇——长184米，排水量超3万吨……”中村博士比划道：“装配有近乎能无限续航的核反应堆动力，以及6枚、波塞冬核鱼雷。”
“唔唔。”牧乐山胡乱答应，思考如何将话题引回正路。
“每枚核鱼雷、皆携带200万吨当量的核弹头，发射后由AI接管，可续航万里。”
中村博士拿起保温杯，又抿口水：“怎么说呢……如果它在海底板块断层爆炸，将引发500米高海啸，能摧毁美国西海岸所有城市……”
“500米高海啸？”牧乐山难以想像。
“是，群山一般的海啸——”中村博士向往道：“冲天海浪遍布放射性钴，海浪过后、会万物俱灭。所以《每日邮报》称波塞冬核鱼雷为‘末日之箭’，说它可以毁灭一个大洲……”
“这……这实难想像……”
牧乐山没料到——人类制造出的终极杀器，竟有如此之威。
那远古时期吞天没地的大洪水，也不过如此。
“你当然难以想像、更难以体会……但作为经历长岛核爆的日本土著——”中村博士摘下渔夫帽道：“我可是、深有体会……”
“呃？！”
待看清中村博士面容，牧乐山惊惶失声。
只见中村博士左侧脸颊上方以及半边额头，根须纵横、似有什么寄生植物占据。像他的脸额，变成如重度烧伤一般……
“让您感到惊讶、深表抱歉——”中村博士微微一笑，戴回布帽：“这、就是多年与核为舞的下场。”
“您、这……”牧乐山目瞪口呆——
核辐射会导致各种癌变、皮肤炙烤、内脏腐烂等等一系列严重后果，但没听说脸上长树啊！
“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何会变成这样？”中村博士对旁人讶异神情早已见怪不怪，又悠然问道。
“我没想！”
“你想。”
“是……”牧乐山无奈叹气：“有点儿想……”
“人类第一次使用核弹，就是在日本的广岛和长崎。核爆炸击溃我帝国斗志、同时也加速二战完结，但却留下了炼狱般的人间样本……”
“您？”牧乐山指道：“就是那场……”
“对！”
中村博士面上并无太过激动的表情，接着讲道：“1945年8月6日上午8时15分，美国B29轰炸机投弹手按下按钮，原子弹‘小男孩’旋转落下——43秒后轰然炸响……
轰炸机在天空急转规避，投弹手往下望——整座城市如黑油滚沸的大锅一般……”
“……”
虽说被军国主义洗脑的民族遭此打击可谓是罪有应得，但此时此刻，牧乐山也不由得低下头来。
“那时地面上的广岛市民、还一无所知。”中村博士回忆道：“你知道吗？三天前广岛大学的钟楼停止工作，时间恰好停在8时15分。因缺乏零件，时钟一直停在那刻。
而8月15日清晨，有人还在日记开头写道‘时间较早，天气依然温暖美好’……”
牧乐山静静听着，心中五味杂陈。
正是贪婪的统治者、疯魔的战犯、狂热的军国分子、以及上下迎合的愚昧国民——合作出这幕人间惨剧……
“核弹在广岛市中心上空576米处爆炸，10倍于太阳光的白光炸开，百万分之一秒后，大爆炸骤然开启。”
中村博士面无表情，似在叙述别人历史：“爆炸中心的市民瞬间气化，半公里内人类化成焦炭，几秒钟内7万人生命消失，爆炸点两公里内，一切蒸发殆尽。
而这、还只是开始——冲击波以每秒2000米速度扩散，火风5分钟内蔓延全城。
路上行人浑身水泡，想跳河降温、但河水早已煮沸！
到处是燃烧呼叫的人群，有小女孩寻找妈妈、最后只找到焦黑的影子！”
说到此处，中村博士渐渐激动起来，声调拔高：“你说——这一切是为什么？为什么会发生这种悲剧？”
“……”牧乐山瞥他一眼，怕刺激对方、没敢应对。
“你说！”
“呃……”牧乐山勉强答道：“因为战争。”
“战争？”中村博士喝道：“可为什么受到伤害的却是日本百姓？百姓参战了吗？没有！”
“没有百姓参战，哪来的军人——”牧乐山在心里答道：“哪来源源不断的军火和补给、哪来的狂热鼓动和疯颠愚昧的社会氛围？没有土壤、哪来的恶之花朵？”
不过这一切，当然为了避免刺激、而没说出来。
“唉……那场火风之后是致命辐射——天空被蘑菇云遮成黑夜，大批民众开始咳血。”中村博士激动站起，来回走动：
“核爆后20分钟黑雨倾盆而下，雨水混杂辐射物，广岛35万常住人口中，14万人死于核战。
而在幸存者的余生中，黑雨并未停歇！
他们中许多人残疾、畸形，罹患癌症。在日本他们被称为‘被爆者’，而我……也是其中之一……”
“您……”
牧乐山并没有对侵略者报以同情的想法，但对当时还只是孩子的中村博士，此刻升起一丝怜悯……
“是啊……所有‘被爆者’都讨厌日落——”中村博士挥手叫道：“因为日落——会让他们想起燃烧的城市、想起被顷刻间埋葬的亲人、埋葬的生活、埋葬的希望……”
“呃……那什么……我很同情您的遭遇——”
牧乐山试图转移话题：“正如我现在、同情我两位朋友的遭遇一样！我想您、也不希望相似的悲剧再次上演吧？”
“为什么？”中村博士从沉郁中醒来，质问道：“为什么不能再次上演？”
“啊？”牧乐山有点儿蒙。
“那场灾变，我失去了父母兄弟、失去了家族亲人、失去了一切……我虽受到辐射伤害，但侥幸逃脱——”中村博士的面容、变得恶狠：“长大之后我拼命读书，就为了研究核辐射能产生的一切后果……”
“您、您也是受害者——”
“当然！”
“那不应该……”牧乐山再次转回话题：“不该极力避免这一切再次发生吗？”
“该！当然该！”
中村博士目射狂热光芒：“大和民族当然不应该再承受这种苦难，但应该将这种苦难施加给别人！让他们、让你们、也尝尝这一切的滋味！”
“日……”牧乐山没控制住，暗骂一个脏字。
“所以我找一切机会，探索研究——核泄漏后发生的系列灾害……广岛之后、又有一场核剧变——”中村博士挑眉问道：
“你知道、是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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