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白百从西洲金兑城出发,入了中洲也已经过去了数个月时间。
柳郡也迎来了入冬后的第一场雪,龙虎山位于柳郡之北,山势颇高。
故常年山上也能遇见落雪,瑞雪的到来无声无息却又为整个龙虎山添上了银装。
玄虎宫内的女弟子看着天上缓缓飘落的雪花,都早已心神不驻,神思外景。
便是得见这般瑞景的林雨也要忍不住多瞅几眼,更莫提弟子了。
秀秀、阮玉、裴风、谢苗、阮溪今日都无坐课,都是外出赏雪,玩雪其乐融融,众女欢笑。
独独怀抱双剑的白百却对雪景无动于衷,因其心神还未脱出。
反而显得颇为宁静,亦颇为寂落。
心中之苦亦不会向人道出的白百,依然默默的端坐在玄虎宫斋居内。
书案后,默默看着道经的白百自然不知,林雨师尊已慢慢的站到了自己身后。
站在白百身后的林雨,脸上闪过一丝笑容。
看着独自一人默默看书的白百,林雨本不愿开口却还是要开口。
不愿开口因为心病只能心药来医,自是没有内伤外治的法子。
但是为人师亦是为人母的林雨,却必须将白百救起才成。
“白百,何为生?”
“人之初出,一口气来便是生。”
“何为死?”
“人之命尽,体内阳气消散,三魂七魄离体而去便为死。”
“何为命?”
“看不见,摸不着,躲不过,改不了便是命。”
“何为梦?”
“日有所思,夜有所想便有梦。”
“你可在梦中看见了自己想见的人?”
“看见了。”
“可曾有言?”
“有言。”
“你既已知为何还不自醒?”
“心里般般苦,却难放下。”
“何为斗转星移?”
“大道无情,运行日月是为斗转星移。”
“何为轮回?”
“日月运转,春夏秋冬,生老病死皆是轮回。”
“何为死?”
“气尽为死。”
“再答。”
“花落为死?”
“再答…”
“春生夏长秋收冬死?”
“何为生。”
“种子落地,遇土为孕,遇春雨为生。”
“死者为何?”
“死者乃为,乃为,乃为生者播种入土发芽开眼……”
说到此处的白百已经哽咽难忍,语不能出。
转过头,放下了一直紧紧抱在怀中的双剑。
忽地抱住了林雨,失声大哭,口中不停道。
“师父,师父白百错了,白百错了。”
“每月水日随诸位师兄一起上玄虎宫听张启虎天师讲课。”
“弟子领令,弟子尊令。”
彻底放开失声痛哭的白百早已哭成泪人,再一次感受到了只有从白水和随雨润身上才带有的温暖。
这一次讲道却也让四境的小剑修白百修为向前踏出了一步。
这一步是最难的一步却也是最简单的一步,皆在一念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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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霞峰上秀月楼内,张裴怀和玉玲珑正相拥在楼上目视极远,看着被白雪包裹的龙虎山忍不住心中喜道。
“怀玉此次得剑怕是不些年便能迈入七境了。”
“修为,修为,一天就想着修行。怀玉如今已经十七岁了,山上顺眼的女弟子又颇多。我觉得还是早点儿给怀玉寻觅下道侣才比较保险,省得一天总有人提心吊胆的。”
“这么一说感觉也是可以成婚的年龄了,提心吊胆怎么会呢,那道合一却是凶猛得很。”
“裴怀,我早看好了玄虎宫的秀秀年纪轻轻便已入了七境,如今更是修为渐深而且颇为温柔秀雅,况且身段也好,将来不光能生儿子还好喂养怎么样?”
“是啊,你这么一说我感觉确实不错。近些年来秀秀也是隔月便来秀月楼来与你作伴,讨论各自水法之道。”
“阮溪这个孩子也不错啊,也是每每有空便跑来丹霞峰上跟怀玉玩耍,更是哄得你我欢心。这个孩子也不错,不错。”
“是啊,确实不错。小小年龄便与怀玉境界相当,更是得剑细流,做事修行都如小溪细流般让人不感急促也不感缓慢,而使其剑来更是每每恰到分寸。”
却道,还是女人更了解女人,二女的心思早早便已被玉玲珑察觉了。
而张怀玉还是情头未开,着实让二女疼头,而二女的心思早已被众弟子知道。
所有才有齐龙象的一箭之仇得报的机会,便是张怀娘的称呼由来,而慢慢地这个称呼传到了阮溪耳里。
有一次,阮溪看着油盐不进的张怀玉,心中气极便直接叫张怀玉为张美娘。
入了逾矩的张怀玉,一收之前的童子心性,开始每日认真修行研究道术,这点是跟张裴怀很像。
张裴怀早年修道时也是每每修到妙处或有所感悟都喜于颜表越发深入。
往往这样都会忘了日月星辰的运转,可能一入山,再出山时世上便已数十年过去。
张怀玉如今也在秀月楼内潜修不已,不断地玩着道合一。
早早便已经将道合一融入眉心神庭的张怀玉看着神庭内的道合一越发欣喜。
怕是无人打断,便这般入定个数年之久。
一直在楼上为张怀玉挑选道侣的夫妻二人,看着美景才想起了去唤儿子出来看看雪景。
不要一个劲儿地苦修,不然用力过猛只会事倍功半。
胳膊拗不过大腿的张怀玉,被迫领令出楼去龙虎山各峰去瞎晃悠。
看着往日熟悉无比的丹霞峰,却随着瑞雪银装好像已经不认识了,张怀玉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又是颜玉一笑,陌上开花。
这一笑便又想起了与古火龙的相遇,阡陌悠长的小道上那日得悟有喜,便看见同样出关有喜一笑颇为英俊的古火龙。
或许是心中有所想,步子下的路线却是在不知不觉地又向那日相遇的小道上偏去。
看着似曾相识,却不识的阡陌小路,想起那个喜穿一身红色火叶的藕丝长袍的英俊女子。
随着脚踩到雪地之上咯吱,咯吱的声音响起。
心中想得更多的却是。
有些许时日不见那难缠的古师兄真的,颇有些不习惯啊。
随着步走,缓缓来到那日相遇的地方。
并未见到古师兄的张怀玉心中难免有了些许失落,还是忍不住收了步伐停在二人相逢的地方。
远远地看见,一点红却慢慢从一抹白色画卷中缓缓出现。
雪落红衣现,陌上人开颜。
随着那一红点越来越大,一身红衣的男子,停在了那日古师兄所立的地方。
张怀玉忽地脸上一惊,快步踏雪,踩进画卷之内,怎滴也得探个究竟。
只见,那人穿着一身红色枫叶的藕丝长袍,却身前平平与身材火辣的古师兄完全不同。
惊神的张怀玉呆立到了原地,随着那男子梳头打扮的红衣渐渐走到张怀玉跟前。
张怀玉都没反应过来,啪~啪~,一阵心碎,声音疑惑微颤含丝丝怨在内。
“古师兄,你是男子?”
“张怀娘,山上都传你不近女色,师兄这般装扮如何?”
“谁说我喜欢男子?”
“慢点儿说,身上裹的纱多憋得慌。”
“我不喜欢男子。”
“是啊,你不喜欢男子,为何一直盯着哥哥看。”
“我喜欢看,关你什么事。”
听到此言的古火龙,一阵阵捂住胸口,显然憋得气短颇为难受,剑眉一凝,小吐幽兰。
“别逗我笑,我裹了纱,好难受。”
听见师兄开口的张怀玉猛然开了窍,媚眼一亮。
手一扬,施展道合一封起了一个小阵法,名离坎遁去之阵。
不明张怀玉用意的古火龙,脸上一惊,星目一亮,内含威胁,出声来问。
“张怀娘,你干什么,为何封起阵法?”
“师兄,这是我最近得剑所悟的离坎遁去之阵,外边儿看不见里边儿的。”
“然后呢?”
“你赶紧拆掉裹纱便不会难受了啊。”
“好啊,你胆子大了连师兄的豆腐都敢吃,有种你来拆啊,怀娘?”
“师兄,是你自己说裹的难受我才想到此法。”
“你到底拆不拆。”
只见,听见师兄开口的张怀玉,看着眼前男子梳头打扮的红衣脸色一正。
“师兄,得罪了。”
料定张怀玉不敢的古火龙,更是张开双臂,狠狠地盯着张怀玉。
“你来啊。”
刹那之间,张怀玉已将纤长细手探入红色枫叶之内。
强撑的古火龙如今早已羞红上脸,身躯微微颤抖。
随着双月浮出的那瞬间,再也强撑不住的古火龙,脚下一软,满脸羞红的跌进张怀玉怀中。
更让古火龙想不到的是。
才不过数月未见,张怀玉就变得如此大胆。
或者一直都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也说不好。
双手紧紧地抱住张怀玉,羞叫出声儿。
“哪有你这般大胆的无理之徒。”
心神早已投入跳跳兔儿中的张怀玉,已然听不到古火龙之后说的话了,俊美的脸上早已羞红,心中暗道。
“师兄不会怪我吧。”
此时浑身酥软的古火龙紧紧地抱住了张怀玉,想撒手又羞得撒手,更是不敢抬头看去。
沉迷其中的张怀玉,低头看着古火龙更是沉迷于酥软和女子香气之中。
心中哪里还有半点儿清净的意思,早早便被人勾魂去了。
想着不能认输的古火龙却是抬起了头来,如此近的距离,两人早已紊乱的气息心跳却在那片宁静中显的是如此的喧闹。
最后不知是谁将自己的脸缓缓向对方探去。
朱脂相逢,幽香悄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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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虎山巅,景美如画,如此青红相映的离坎遁去之阵。
好似一幅雪画中的亮笔,早已是被众修都看见了清楚,瞧了个明白。
而一心玩雪的众女子。
只见,秀秀手上的雪球不知觉间,越来越大,越来越大,脸上的笑容也是慢慢的僵硬,皓齿紧嗑。
一旁的阮溪,羞红着脸盯向一张白画上的一抹青红,暗暗道。
“美娘好大胆啊。”
远在龟峰之山的齐龙象和徐敬山,看着女扮男装出了龙炎宫的古火龙,看着祭起青红相接离坎遁去小阵的张怀玉。
两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不已。
更是有一种大仇得报的痛快掺杂在其中。
显然性命攸长的人,报仇雪恨的时间更是悠长的很。
终于平静下来的二人,看着近在咫尺的彼此,动作惊奇的一致,同时转过身去不敢再看对方。
这时的张怀玉那羞红还是无法从脸上退去,声线温柔。
“古师兄,我不喜欢男子。”
相背的古火龙星目内涟漪,玉指轻轻点了唇上,入眼儿胭脂已少。
俊颜羞红,音色含怒。
“我不相信。”
“如何能信。”
转过身来的古火龙,围着张怀玉转了一圈,恰好又是四目相对。
只见,玉指点了点自己唇上胭脂的古火龙,却将沾了胭脂的玉指点到了张怀玉面颊之上。
“如此才信。”
龙虎山巅,大天师张道龙、二天师张启虎看着这公然颂情的二人。
表情差异又似有点生气的张道龙气息如龙。
“兔子不吃窝边草啊,怀玉这个臭小子这个道理都不懂。”
“窝边有草何必绕山跑。”
“少得意,你的那几个女弟子心向张怀玉的却也不少。”
“都好,都好,反正都是自家人。”
后,二人一事儿被龟峰齐龙象写了首打油诗。
皑皑白雪落,阡陌小道逢。
公子颜如玉,画女作儿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