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历史小说 > 青眼魔宗 > 第六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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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阳渐渐西斜,天边只剩一抹微微白光。

陆长鸣三人来到吃人壁窟的洞口前,洞口传来吹哨般悠扬的风声,似在叹息,又像在哀鸣。

陆长鸣取出一张火折子,在掌中汇聚真气将火折子点燃,火焰冒出的那一刻陆长鸣的手微微灼痛了一下,但他顾不上许多,立马带头向洞中走去。微弱的火光被四面的黑暗包围,像河边草丛里的萤火,那些双目微合的大佛平静而安详地俯视下方,仿佛一切尽在不言中。

晚风依旧呼呼地在耳畔呼啸,且越深入山洞嘶鸣得就越厉害,仿佛有一头野兽正在山洞尽头张开黑黢黢的大口吼叫着。

幽暗的氛围带来的莫名恐惧让三人连大气都不敢出,一路静默前行,一直走到山洞尽头,视野霍然开阔起来,风声像被掐灭的烛火般霎时消弭,四周安静得只听得到隐隐的水流声。

奇形怪状的石头倒吊穹顶,正对着下方的一片温泉湖水,湖水微微冒着热气,不知哪儿倒映下来的七彩流光在湖边嶙峋的岩石上变换流转着。

“真不敢相信,所谓的‘吃人壁窟’里竟然别有洞天!”秦正阳感慨道。

忽然,陆长鸣隐隐闻到空气中有一股甜腻的花香,但是还等不及他做出反应,侧方便传来一股凌厉杀气。一只蜷成鹰爪般的手向他脖颈横伸而来,陆长鸣眼疾手快格开了那只手,转头一看,只见一个穿得一身黑的蒙面人正与自己过招。

陆长鸣趁着蒙面人露出破绽当机立断用仙人指路点了他的檀中穴,蒙面人闷哼一声急忙驾驭轻功跳出几丈之外。

“怎么又是他?他刚才不是受伤了吗?”陆长鸣朝旁边的二人嘀咕道。

花福老头摩挲着下巴,神情严肃道:“不,不是同一个人,我第一次在花王谷看见这样的功法,不像是之前的逍遥派,只是他出招不多,老夫暂时还无法判断他是来自哪一个门派。”

“管他是哪个杂门小派,挡我路者都该打!”陆长鸣说完便冲将上去,和那蒙面人扭打在一处,难解难分。

此时,秦正阳的衣服前襟动了动,那个茶色的小脑袋再次探了出来。

“小橘子?你怎么出来了?”秦正阳有些不解。

“嘿!没想到你还养了只狸花猫啊!”花福老头的目光不由得被这只可爱的小猫吸引。

小橘子跃至地面后在地表嗅了嗅,沿着某条冥冥中既定的轨迹走着,秦正阳知道它一定是发现了什么线索,便一路跟了过去。

那边陆长鸣还在苦苦应战,眼看就要落于下风。

忽然,花福老头灵光乍现,左手挥拳砸向右掌道:“嘿嘿!老夫明白了,是天鹰教啊!没想到竟然能在这里欣赏到以狠厉绝伦著称的天鹰功法!”

“臭老头儿,你们怎么还不来帮个忙啊!”陆长鸣艰难的喊声从对面传来。

花福一拍额头,立时纵着轻功赶去帮忙。

未等花福赶到,空气中忽然传来一声狂吠,三人的动作皆在半空僵住。

“什么声音?!”陆长鸣望了望花福,又望了望对面的蒙面人,眼里充满了茫然和恐惧。

花福老头皱眉摇了摇头,对面传来一声嗤笑,蒙面人道:“看来今天你们一个都别想活着出去了!准备长眠湖底,和那些不自量力的家伙一起陪葬吧!”

“啊——!”不远处倏然传来失声呼号,三人齐齐循声望去,只见秦正阳正在一个狭缝口前愣愣地站着,那道口子不大不小,刚好容得下一个人通过,但可怕的是,那道口子里居然亮起了十来对幽森的白点,像星星一样一闪一闪地散发着寒光,甚至还有隐隐白雾在黑暗中飘浮。

“正阳还愣着干什么?!快跑啊!!”陆长鸣率先反应过来道。

“跑,跑,跑。。。。。。”秦正阳嘴里一边嘟哝着一边连滚带爬地离开狭缝口,甚至都忘记了呼吸,忘了自己还会轻功。

“你先顾上你自己再说吧!”蒙面人语气冷酷道,话音一落便伸掌向陆长鸣欺来。

陆长鸣只好勉力抵挡,蒙面人出招路数几乎招招致命,力道如猛虎,迅疾如苍鹰,陆长鸣无论是哪一方面都远不及他,只能用尽生平所学挡住要害,尽量不让其有可乘之机,却是连半点力气都分不出来进攻了。

蒙面人阴寒一笑,顺势托住陆长鸣的双掌准备使出一招“鹰击长空”,此招轻则致双臂脱臼,重则致残,且终身不能康复,可谓狠毒。

但是,当他的手指莫名触到陆长鸣手指末端的一块硬物时,他立马心中一凛,一个念头闪电般穿过他的脑海,说了半句“你居然就是”便不再往下说,之后他只是轻轻将陆长鸣推开,力道居然还不及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之人。

陆长鸣见蒙面人原本猛烈的攻势片刻间便消弭殆尽,内心不由疑惑,这时,耳畔忽然传来惊天动地的狂吠声,等他回眸望去时,脚下早已被一群半人多高的恶犬团团围住。

这些狗个个黑皮秃毛,青森森的獠牙间涎着口水,长相如凶神恶煞,门神一般的脸让人不由觉得,估计把它贴在床头一辈子鬼神都不敢上身。不过最奇特的是它们的眼睛,眼珠子圆溜溜向外鼓出,几乎长成个金鱼眼。陆长鸣忽然觉得这狗似曾相识,脑子里转了一圈后才想起这就是沈流云书上画的那群恶犬,看来沈流云真的没有瞎说。

“我的个亲娘啊!今天还能活着出去吗?”陆长鸣有些绝望道,他赶忙纵着轻功逃往更高的地方,只是这洞窟几乎都是平地,几乎没什么陡峭的高山巨石,就连石壁也是光溜溜滑腻腻的,根本连抓都抓不住,所以陆长鸣无论逃往哪里都只能使暂时摆脱恶犬,并不能一劳永逸。

祸不单行,此时的蒙面人似乎有些反悔刚才对陆长鸣放水,再次攻将上来。

手上防人,脚下还得防着狗,陆长鸣不知道他上辈子究竟造了什么孽今生才要遭到如此境遇。且俗话说“攻心为上”,少年人从没经历过如此凶险的遭遇,气势上自然是矮了半截,功法的发挥程度也必然受到影响,正可谓雪上加霜。

此时的花福和秦正阳也一样正被恶犬团团围住,只是花福老头毕竟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也是数经大敌,屡历凶险,所以心绪波动不大,他拔出背后的剑,对着恶犬便是一顿冲刺劈砍,叵耐犬数众多,一时半会也无法突围。

秦正阳和陆长鸣一比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的胆量方才就被吓得只剩豆腐渣一般大,此时的脑海里更是一片空白,功法招数统统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只是害怕之余他依然不忘回去保护小橘子,他不回去还好,这一回去便立马被恶犬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个水泄不通。

秦正阳将小橘子揣在怀里,咽了咽口水,想着拼也是死不拼也是死,不如拼了,于是展开攻势准备和恶犬进行生死一搏,虽然他知道自己多半是凶多吉少了。

那边的陆长鸣正和蒙面人打得如火如荼,不过与其说是与蒙面人对打,不如说是被打,因为只有别人打他的份而没有他打被人的份。脚下的恶犬使劲撕咬着他的衣襟,他与蒙面人对打时不免会分神,于是隔三差五就得中个两三招,陆长鸣估计再这样被打下去自己就算不剩半条命也得变成个天残地缺,好汉不吃眼前亏,索性退了几步纵着轻功飞往高处,蒙面人倒也不再穷追不舍,反而使唤那一群恶犬跟了上去。陆长鸣本想逃开那群狗和黑衣人单打独斗,却看到该来的没来不该来的却一拥而上,又看了眼几乎四处开花的衣服,心中不免有些懊恼。

秦正阳忽然想起自己还有一把剑,于是他铮地一声将剑从背后抽出,他的脚步刚一挪动,那群恶犬身体里蠢蠢欲动的戾气便腾地一下被燃起,包围圈骤然缩小,它们撒开四蹄向前扑去。秦正阳将手里的剑左劈右砍,但奈何狗数如过江之鲫滔滔不绝,秦正阳忽然觉得右臂一阵撕裂的疼痛随后一股温热的液体汩汩流出。他一回头,就只见一头恶犬正死死用嘴自己手臂。情急之下秦正阳只好一剑刺向那条狗的身体,那颗咬着手臂的头颅当即失去生机,松了嘴歪在一边。秦正阳又惊又惧地赶紧跳开,生怕那狗再回光返照撕咬自己的喉咙。

谁知蒙面人虽然没有去追陆长鸣,却径直朝秦正阳的方向飞去,秦正阳刚好背对着蒙面人,丝毫不知危险将至。见此情形,陆长鸣想喊离秦正阳最近的花福过去帮忙,可花福也脱不开身,于是他只好自己紧跟上前追击蒙面人。

蒙面人将手指蜷成鹰爪状,使了招“雏鹰展翅”,正中秦正阳后心,秦正阳猝不及防,只一招便被打得吐了血,血腥味迅速在空气中弥散开来,周围那群嗜血的饥渴灵魂闻之骤然兴奋起来,口水几乎流了一地,若不是对秦正阳手里的那把长剑还存有畏惧,估计早就扑上前将其撕成碎片了。

“正阳,抓住喽!”陆长鸣不知从哪里攀住了一根藤条伸手向秦正阳荡了过来,秦正阳刚一抬头,手随即如毒蛇出洞般向上抓去,双脚便霎时腾空,底下那些恶犬立马争相扑上前去,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嘴里的猎物离地而去,不由得发出一阵懊恼的低吠。这藤条荡去的方向刚好是进来的山洞口,两人双脚刚一落地,便一刻不敢耽误纵着轻功飞了出去。

洞里的恶犬见还未煮熟的鸭子飞了,便愤怒地狂吠起来,争相传递讯息,其他地方的一众恶犬听闻消息后立马也向山洞口那边回应,花福这才得以抽开身来,趁着混乱的空当纵身飞出山洞。

蒙面人将手指压在舌上发出尖锐哨声,犬群中立即产生一阵兴奋的颤动,它们争先恐后准备向洞外冲去。忽然,洞中又传来了稍微有些低沉的哨声,恶犬们闻声刹住脚步,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一人带着优雅的步伐从黑暗的石缝中闪出,不紧不慢道:“不能让它们出去,一旦被人发现就前功尽弃了。”

“那万一到时候他们几个说出去怎么办?”蒙面人语气不冷不热道。

“我自会想办法处理。对了,你可以回去了,只需要留下一条狗给我就行了,数量多的话太招人耳目了。”

“我们教主传信说那名年轻人暂时还不能杀。”

“哪位?带玉戒的那小子吗?知道了,我袁某是有原则之人,只要该做的事情一完成就会离开,不会伤及无辜人等。”

“好,希望你说话算话。”

山洞外面,夜风萧瑟,吹得对面的小树林哗哗作响。

陆长鸣三人为安全起见,不敢直接在洞外停留,而是纵着轻功飞出了好几十里地才停下来稍作歇息。

“谢谢你救了我!”秦正阳说道,唇边还残留着一丝血迹。

陆长鸣最听不得这样客气的肉麻话,赶忙顾左右而言他道:“咦?为何正阳被打了一掌就伤及五脏,而我刚才中了他那么多招也只是皮肉之伤,按理说他完全可以一招就解决我的啊?”

“难不成他压根就不打算让你死?”花福老头掀了一下鼻子道,“刚才老夫观察了一番,从这个人的功法来看,他应该是天鹰派的人!”

“天鹰?!”两个年轻人异口同声地惊讶道。

“天鹰派本是厥部落的一个旁门小支,贞观年间太宗率军灭了厥后,天鹰派也随之归顺朝廷,这些年间它不断壮大自己的势力,门下弟子达到了数千人之多。”

“天鹰派的人来花王谷做什么?”秦正阳问。

“老夫知道的话还用在这里跟你们废话吗?”花福不耐烦地吹胡子瞪眼道。

看陆长鸣在一旁一声不吭,若有所思地低着头,花福便问:“臭小子你在想什么呢?”

陆长鸣道:“我在想,这件事会不会和一个人有关。”

“谁?徐少瑛吗?”花福道。

“不,不是徐少瑛,是花府的家仆——阿清。”陆长鸣认真地抬起头。

“阿清?怎么可能?一个家仆怎能掀起这样的腥风血雨?”秦正阳嗤笑一声。

“如果。。。。。。如果他只是一个隐姓埋名在花府,实则另有所图的人呢?”

“什么意思?”

陆长鸣将阿清告诉自己的故事讲给了花福和秦正阳听,二人皆大惊。

“之前潇湘客栈老板和我们说的就是那件事吗?那位神秘的客人就是。。。。。。。”

“正是徐少瑛!他是杀害袁华的主谋,除了他以外,还有沈尚奇,刘义海,他们都参与了这件事,而这一切背后的原因就是曼陀罗香!”陆长鸣话音一转又道,“花福老头,你还记得我去潇湘阁被丢出来那一回吗?他们给我吃的饭菜估计就是下了曼陀罗香!”

“嗯?我怎么记得你好像被丢出来了有三四回啊,你是指的哪一回?”花福抚须促狭道。

“哎呀!我说正经的!”陆长鸣的眉毛皱成八字。

“哦,对哦,好像有那么回事。”花福一本正经撇着嘴,忽然又好像想起什么道,“等下,那个花雨飞难道就是花府小姑娘口中的‘雨飞哥哥’?”花福眉梢一挑。

陆长鸣点点头。

“难怪呢,难怪小姑娘那么隐晦咱们提起他的死,唉,也是可惜了,英年早逝啊!”花福摇头道。

“不过现在我更在意的是袁淮这个人,阿清对他描绘着墨不多,似乎很刻意地想忽略掉这个人,但越是刻意越让人觉得可疑,所以我一直在思考,这个袁淮最后去哪里了呢?”陆长鸣的视线拧成一股犀利的厉芒,直视着对面二人的眼睛。

“你有答案了?”花福老头仿佛心有灵犀般意味深长道。

陆长鸣嘴角一勾:“对,我敢肯定,袁淮这个人和阿清一定有关!他现在回来就是为报当年之仇,我们当前首要的就是阻止他在复仇的道路上越走越远,让他悬崖勒马!”说完陆长鸣将拳头在半空一挥。

“还有,当年案件的真相也应大白于天下,还无辜者一个公道!”秦正阳凛然正色道。

“对!”

“诶,我说你们年轻人还真是血气方刚,老夫年纪大了就不和你们掺和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叫老夫一声就行了,好好干啊!老夫喝酒去喽!”说完花福倏地起身,纵起轻功向树林里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