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钩弯月悄悄爬到树梢,洒下一片皎洁的月光,林间升腾起一层薄薄的白雾。
夜风很凉,也很安静,偌大的鸿云客栈只听见草丛里秋虫的低声鸣唱。
武云帆蹑手蹑脚爬到一棵树上,躲在枝叶繁密处,大致看清楚了鸿云客栈的布局:前面是二层的阁楼,后面是一处围墙很高的宅院。
但见宅院之内,身着甲胄的士兵手持长戟来回巡逻,可知那位从草原而来的尊贵使节就下榻在这寂静清幽的宅院之内。
亥时一刻,武云帆来鸿云客栈后院的西南墙根,东瞅一眼,西瞄一眼,而后快速顺着院墙的夹角敏捷地爬到墙头,观察片刻,翻身而入。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丝毫卡滞,彰显了一位惯偷良好的偷盗技术和职业素养。
殊不知,当初武英豪逼迫武云帆苦练基本功的时候,武云帆吃过多少苦受了多少罪,这一刻,得到了体现。
武云帆脚步放的很轻很缓,双脚落地瞬间,身体快速蜷缩,连一丝尘土也没有扬起。
武云帆双眼警觉地看着四周,侧耳倾听周围声音,一颗略微悸动的心快速恢复平静,举步就想走。
突然,他看到不远处的假山之后闪出三名身形魁梧的黑衣人,脚步轻盈,身手敏捷。
沐浴着清冷的淡淡月光,一名黑衣人快速靠近最近的一处屋子;第二名黑衣人则脚尖点地腾身而起,攀缘在房梁之上;最后一名黑衣人则飞身上房,掀瓦查看。
房顶的黑衣人扒开清灰瓦片,凑近看屋内的景象;房梁之上的黑衣人倒挂金钩,用手指捅破窗纸,看了一眼给地上的黑衣人使了一个手势;靠近屋子的黑衣人从背上拔除一柄寒光闪闪宽刀,缓缓插入门缝,轻轻拨动门栓。
嗡
就在黑衣人将门栓彻底拨开推门进去瞬间,屋内灯火骤然大亮,一股凌厉的颤动剑鸣由屋内向外传出。
铮
一声干脆的闷响,划过寂静的夜空,撕裂周边的空气。
地上的黑衣人握紧刀柄,举刀快步冲向屋内,屋内灯火忽明忽暗之间。
扑哧,扑哧,扑哧
空气中传来衣服撕裂的声音,屋内瞬间归于平静。
“都出来吧。”屋内传来一个浑厚的老者声音,“躲躲藏藏,可不是大公子做事的方式!”
那房梁倒挂的黑衣人缓缓飘落在地,手持一柄翠玉古扇,“看来,公子说的不错,你确实很难对付!”
“派洛马镇的刀客来行刺,想必大公子是花了大价钱的?”屋内传来杯盏相碰的声音,“可惜,他不知道,我早已冲破知悟境!”
“只要能杀掉你,再高的价钱我们公子都出得起!”那名手持翠玉古扇黑衣人凶狠说道,“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话音刚落,黑衣人手中古扇刷一声打开,反手急速扇起,万千冰冷的银针犹如箭雨一般致密飞射而去。
砰,砰,砰。
屋内传来一阵杂乱的针入木板声响,屋内再次寂静。房顶的黑衣人趴在明亮的小口瞅了半天,对着院中的黑衣人摇头。
就在瞬息之间,屋顶的黑衣人还没有来的及反应,一柄银色的短刃赫然插在背上。屋顶黑衣人身体失去平衡,从屋顶滚落到地上。
而此时,听到声响的甲兵早已赶来,将手持古扇的黑衣人团团围住。
“敢不敢,跟我打一场?”唯一还活着的黑衣人傲慢地说道,“也让我死的明白!”
那屋檐之上的老者,眉头轻抖,身形一晃,稳稳停在黑衣人的面前,“你赌什么?”
“我赌你活着到不了长安!”黑衣人手中的古扇反面一甩,犹如一柄钢刀刮向老者的脸庞。
老者双脚不动,身体朝后仰,锋利的折扇扇面从老者的鼻尖划过。
砰
那面快速旋转的古扇被一枚硬箭射中,稳稳钉在假山之上的岩石之中。古扇扑腾了几下,彻底失去了挣扎。
老者发白的胡须在晚风中轻轻飘动,双目如火,炯炯有神,“本命之物已破,你还拿什么比试?”
黑衣人右手扶住胸口,牙齿缝隙间溢满殷红鲜血。刚才的那一支硬箭不仅毁了黑衣人的本命之物,而且重伤了黑衣人的心脉。
“赌命!”黑衣人咬紧牙根,脸上肌肉紧绷,“我西北游牧之族绝不领受大唐的约束!”
老者枯瘦脸庞上的褶皱更加深刻,看着天边被黑云遮住的月亮,幽幽说道,“大唐甲兵百万,战将千员,护国的佼佼之辈犹如过江之鲫,更有震天国师李青山坐镇,知云观,兴觉寺,哪一个在我们王旗巫术之下?”
“我们拿什么跟他们抗衡?”老者越说言辞越激烈,“任何妄图惹怒唐帝国的举措,都是愚蠢至极!”
黑衣人冷眼讥笑,“所以你们就想着坐下来和谈?”
“在美酒娇蛾、声色犬马之间妄图促成那一纸单薄文约,殊不知,那张薄薄的文约并不能给我族带来任何的安稳,只会让我们愈加松懈,麻木,你们才是愚蠢至极!”
“所以,我们引入了更恐怖的力量!”黑衣人脸上露出癫狂的笑容,“不要以为你来这的目的是什么,我不知道!”
“你!”
老者双目布满冰霜,缓步走至黑衣人面前,一掌赫然拍在黑衣人的头顶,“你似乎知道的太多了!”
黑衣人头骨碎裂,七窍流血,歪倒在地。
“处理干净。”老者扭身对身旁笔挺的唐将刘传福说道,“不会再有下次!”
“是。请黎宇大神宫放心。”刘传福拱手说道,脸上却露出一丝唐将特有的桀骜不驯之色。
躲在树影草丛之中的武云帆全程观看了刚才的打斗,毫无美感可言,唯一可圈可点的是那名叫黎宇大神宫突破了知悟境。
而那名放冷箭的人,武云帆看的十分仔细,仅仅只是一个仆从装束打扮的中年男子,可见那名叫黎宇大神宫所带的仆从里卧虎藏龙。
隔着二十几丈的距离,齐川还是在人群中看到了那名西行的客商。一张贼眉鼠眼的脸,尖下巴,络腮胡子,头上缠着一条黑色的丝巾。
这个人化成灰,武云帆也能认出来。
待士兵清理掉尸体,清扫完地面,这场月夜偶然风波才算平息,可武云帆的计划却才刚刚开始。
他准确判断出了那位西行客商的房间所在,并在极短的时间内设计出一整套的刺杀行动方案。
他蹲在高大的花木丛中,眯着双眼,在脑海里反复推演了几遍整个杀人流程,确保可能出现的意外情况都能想到,而后稍微休息了一下。
子时时分,武云帆偷偷溜到了西行客商的房间附近,发现屋内的灯光还亮着。
武云帆顺着一棵歪脖子树蹑手蹑脚爬到屋顶,透过那半开的窗户瞥见,那位西行客商盘腿坐在蒲垫之上,面前放着一只红绿花纹相间的瓷盆。
随着西行客商口中默念咒语,那瓷盆之中伸出一个巴掌大的赤金蛇头,而后蛇身缓缓从瓷盆之中穿出,游走在西行客商的四周。
而后,西行客商缓缓站起身,伸了一个懒腰,朝床上躺去,披被呼呼大睡。
那只赤金蟒蛇则警觉地在屋内游走,轻微的声响都能让这条赤金蟒蛇警觉地伸出脑袋张望。
武云帆一时犯了难,之前设计的计划根本行不通,必须先解决掉这条赤金蟒蛇。
武云帆全身摸索,在衣服的夹层里摸到一个绿色纸包,才想起这是前段时间悄悄掉包的万永掌柜的老太爷新婚夜用的白色粉末。
想到那晚万永掌柜老太爷力不从心,累的趴在床上吭哧吭哧的喘息声,武云帆的心底乐开了花。
武云帆从腰间的竹筒里倒出一只肥大的蟾蜍,这是为吓唬那些晚上睡觉喜欢穿红绿肚兜小姑娘用的。
用刀子撬开蟾蜍那腥臭的嘴,武云帆将一整包粉末塞到了蟾蜍的嘴里,而后将蟾蜍顺着窗缝丢了进去。
只听里面呱了一声之后,紧接着传来哧溜一声,再往后就是屋内翻滚凌乱的嘈杂之声。
由于西行客商住的客房有些偏僻,加之时辰已经到丑时左右,赶了一天行程的人此刻早已人困马乏。
武云帆从包裹里取出一根特制的细圆铁棍,轻手轻脚用黑铁棍推开那半掩着的窗户,看到一条臌胀的赤金蟒蛇舒畅地躺在光亮的木质地板上,半截赤红的蛇信子露在嘴外,白皙的肚皮上红斑点点。
神魂飘荡在九霄之外的赤金蟒蛇早已没了先前的警觉,瘫软而无力。
武云帆右手甩出一只带绳铁钩挂在房梁之上,而后身躯一扭,脚尖使力,身形稳稳荡入房内。
但见屋内桌上杯盘重叠,残羹冷炙,而床上衣物杂乱。
一抹鲜红的血迹留在那绣着白牡丹的棉被之上,窗帘坍塌,有撕扯的血痕,可以想见当时床上的旖旎春光。
武云帆缓缓放绳,距离赤金蟒蛇的距离越来越近,扑面而来的那股腥臭之味呛人耳鼻。
武云帆用布角蒙住口鼻,继续放绳,而后右手一抖,一条极细的明丝吊着一枚古朴的铜钱从赤金蟒蛇的脖颈处穿过,在脖颈处转了一个圈。
武云帆轻抖手中的绳索,身体缓缓荡漾,犹如随风摆动的细柳,而手中的那条细如毛发的明丝则徐徐拉长。
皎洁的月光轻轻洒向沉睡的昏暗大地,武云帆矫捷的身影犹如跳跃在午夜时分寂冷大街上的鬼狐魅影,夜色迷离而沉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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