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登沉默着在自己狭小的工位上收拾东西。
旁边的人们好似看不到一般，就连他端起笔记本放进纸箱也没有看上一眼。
仿佛这个资历最老员工的去留，一点也不能引起他们的注意。
他们一个个一脸麻木的样子，不是在做PPT，就是手持电话唾沫横飞地向客户鼓吹公司最新的研发产品。
一直到他走到门外，看大门的大爷老刘，对着卢登离去的背影微微摇了摇头。
“小卢，走了啊。”
卢登缓缓回头，脸上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嗯。不干了。”
“不干了？不干了也挺好，这清流公司没什么好待的。像你这样早出晚归的模范员工都不要，也不知道那些领导是怎么想的。不过，现在工作不好找呀。你下家打算去哪里呀？”
卢登脸上的笑容凝聚了，“还没想好呢，明天就去找......”
“奥......这样啊。现在活儿可不太好找了......”
老刘皱起眉头，转而笑道：“不过像你这样的，一定很快就能找到下家。”
卢登没有接话，只是点了点头。
...
他浑浑噩噩地走到了地铁站。
想起临走前张敬业说，让他趁着现在不堵车打车回家。
卢登摇头苦笑。
他怎么打得起车呀！
虽然地铁上治安不好，上下班高峰还经常有小偷。
但他只负担地起每个月三十块钱的地铁月票钱。
再加上居住的太阳小区，距离公司足足有十五公里的通勤路程，乘公交还要转车两次，算起来比坐地铁还要麻烦的多。
更重要的是，也贵了两块钱。
......
走出地铁站，还有一公里的路程。
盛夏时节的下午，天气格外炎热。
卢登抱着这些年来在公司积攒的东西，气喘吁吁地走到了小区门口。
再走上六楼的时候，身上洗得发白的蓝色衬衣已经被汗水打湿透了。
他沉沉地将纸箱放在破旧的茶几上，似乎失去了浑身的力气，瘫倒在满是补丁但还算整洁的旧沙发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房子很小，只有十几个平米。
卢登的小床就在茶几的斜对面，但此时他却没有力气再起身到床上躺下。
阴暗的小屋内，回响起他沉重的呼吸声。
看着摆在角落的几箱清流公司出品的欢乐水，卢登苦笑起来。
为了冲业绩，他只能自掏腰包买了它。这饮料一瓶售价5块钱，一箱就要60块。
卢登咬咬牙，也只是买了5箱，一个月工资的五分之一就这么花去了。
没想到为公司尽心竭力七年，到今天却换来这么个下场！
他拿出一瓶欢乐水，包装精致的玻璃瓶内是绿色的亮眼液体，隐约可见还有不少气泡。
“听研发部的小李说，这欢乐水在夏天喝再适合不过。还有可能让人上瘾......”
“可惜家里没有冰箱，要是冰镇的话，应该更好喝些吧。”
卢登呆呆地看着瓶中的气泡，不禁咽了一口唾沫。
从小到大他就没喝过什么饮料，这欢乐水究竟是个什么滋味？
反正工作也没了，就开一瓶尝尝吧。
想到这里，卢登更觉口渴难耐，索性打开了瓶盖，大口大口地将其灌入口中。
一股甘甜却略微有些刺激的味道传入味蕾，仿佛这绿色液体中的每一个气泡都在他的舌头上绽放。
“哈，太过瘾了！旧时代的人原来这么会享受么？”
卢登放下瓶子，看着还剩不到一半的欢乐水，不由得赞叹道。
看来住在这样阴暗潮湿的房子里还是有好处，至少也算半个冷藏室了！
他舔了舔刚有些湿润的嘴唇，一鼓作气将剩下的欢乐水都喝了下去。
身上的燥热被凉爽刺激的饮料安抚，而卢登此时心里的不安却愈演愈烈。
他看了看头顶悬挂着的风扇，委屈和痛苦涌上心头。
为了省电，在这个炎热的夏天，他一次也没有打开过它！
卢登起身，拉动了门口的风扇开关。
那风扇吱吱呀呀地转了起来，他闭上眼睛感受着微风。
只听一阵噼啪作响，刚有些凉意传来，风扇就停止了转动。
许久未曾工作的风扇，刚一开启，就坏了。
“妈的！我想吹吹风扇就这么难么？！”
卢登气恼地将瓶子扔在地上，碎玻璃洒了一地。
不一会儿，门外传来咣咣的敲门声。
“臭小子，你在发什么病呢？弄坏我的地板可要赔钱呀！”
原来是住在隔壁的房主人林婆。
卢登连忙陪笑道：
“林婆，不好意思，刚才修风扇摔了一跤......”
他还没说完，门外林婆便咋呼道：
“什么？你还把风扇弄坏了，你要陪我双份的钱！”
卢登无奈地答应，等月底发工资连房租一块将钱给她，这才打发走了喋喋不休的林婆。
可她不知道的是，今天卢登刚被公司辞退，房租都是问题，更何况什么维修费呢？
卢登心想是先找工作，还是赶快跑外卖挣点钱，缓缓向床边走去。
可刚走一步，脚底便传来剧痛。
他龇牙咧嘴地抬脚一看，一块碎玻璃正插在他的鞋底。
本就快要穿底的鞋，被卢登拔玻璃的一番动作弄得彻底开了帮。
“房租、修理费、赔偿金、水电费、伙食费还没着落呢，鞋子又坏了......”
卢登顾不上流血的脚，这样的小伤不用去医院，用不到花钱自然引不起他的注意。
但鞋子坏了，他再要找工作，怎么出门？
折腾一番后，他看着还在无力摇摆着的风扇，和手上这陪伴自己两年，现在已是一副快要散架的样子。
拿出手机，查询账户余额，卢登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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