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元年九月。
乌城以南，长亭山下。
丧尸残体横梗数里，在烈日下发酵，它们是即将淹没一代枭雄的恶臭泥潭。
楚河被自己亲手培养出来的天启战团，撕成了碎片。
一千万公斤的愤恨却也要被死亡消解，他甚至连成为丧尸去复仇的机会都不再有。
当楚河再次睁开了眼睛，并且闻到了尸臭的味道时。
心道：
这就是地狱么？和如今人间又有何区别？
楚河不是好人，杀过许多无辜。
但他更杀了数不尽的丧尸，以一己之力重建乌城，庇护难民无数。
怎么说，也不该来到地狱才对。
但这里似乎不太像地狱。
在这浓稠的黑，和令人窒息的尸臭中，一股甘甜清冽的气息也在蔓延。
楚河终于意识到、
重生了！
虽然脑袋昏沉，四肢无力。可他的身体有了知觉。未知的甘甜气息刺激着他进食的欲望。
在提醒着他：
“我还活着！”
循着气息，楚河下意识的转过头去。
嘴唇上顿时有了冰凉柔软的触感。
“唔！”
黑暗中，响起少女的惊呼。
“你醒了么？先生。”
楚河被两只柔软的手臂推开。
还不及发问，四周突然传来凌乱的脚步，以及，楚河最为熟悉的，丧尸的低吼声。
“先生，抱歉我将它们引了过来。请您先不要发出声音。这具棺材指不定能挡住它们。”
少女低声说着，温热气息拍打在楚河耳边。
在棺材里？
楚河不明白到底什么情况，此时他大脑似要撕裂，意识变得模糊。
隐约能听到丧尸的脚步越来越近。
接着便是棺材的震动声，丧尸的怒吼声，少女那带着湿意的温热呼吸，以及犹如擂鼓般的剧烈心跳。
“轰！”
巨响在耳边炸开，与此同时，整个棺材闪耀出刺眼的白色毫光。
恍惚中，楚河看到一双琉璃般的眼睛，带着惊恐。
少女趴在他胸膛，一头黑发如同乌云般散开。
下一刻，楚河因猛烈的震动，彻底昏睡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楚河再度有了知觉。
更加醇厚的甘甜在他口齿中蔓延，又被一股力量引入喉中。
“嗯？”
楚河睁开眼睛。
棺材板已经被打开。
少女撑着双手，微微歪斜着头，竟然在强吻着自己？
意识到目前正在发生什么，楚河只觉浑身燥热，胸中激荡，眼神也火热起来。
然而，兽性一闪而逝，很快被他压制。这是他在末世培养出来的本能，几乎违背人性。
但是。
不对，这不是什么香艳旖旎的场景。
女孩儿眉头微皱，眼神认真而紧张，淡绿色的气息不时从红唇皓齿间蔓延出来。
木系天启者么？
原来是这样。
并非少女有些什么奇怪心思，这是在疗伤。
只不过为何要用这种方式？
见楚河醒来，少女急忙直起身子，红着脸紧张道：
“对不起先生，我的木系能量好像无法唤醒你，想起你刚才醒来……所以我……”
楚河点了点头，平静道，“我知道，不过，你能先从我腿上起来么？”
少女是跪坐于楚河腿上，此时经一提醒，更是羞怯，可刚站起，又无力跌坐下来。
“腿有些麻了。”少女尴尬道。
楚河一手揽着少女腰肢，从棺中起身。
将少女放下时，楚河一愣，不解道，“你的头发？”
明明之前还是一头黑发，此时却是如白雪，而且她面色也憔悴了不少。
少女抓了一把头发在身前，皱眉看了一眼，也很是不解，旋即又展颜一笑，“不知道什么状况，不管啦。先生能醒来就很好。”
醒来？
自己这到底是重生还是魂穿？
楚河审视着少女，问道，“你认识我？刚才那些丧尸又是怎么回事？”
说话间，他迅速观察四周环境，除了地上破碎的丧尸残体，并无特殊之处。
但随后所了解的事，便让楚河匪夷所思了。
少女名叫薛风玫，在一年之前就受人梦中之托，委托她每月来给棺中人喂血，直至苏醒。而委托的报酬是协助女孩开启木系异能，成为天启者。
“梦中人是谁？形容一下他的相貌。”
楚河简洁而快速的询问，颇有些审问疑犯的姿态。
他很纳闷，虽说末日之后，诡异事情层出不穷，诸如天启超凡，丧尸变异。
可入梦托事，还帮人开启异能，这事饶是楚河也闻所未闻。
“虽然是梦，可我记得真切。因为一年前刚好是永夜降临那日。托梦人穿一身黑衣，戴着斗篷和面纱，看不清容貌。”
薛风玫摇了摇头。
“你在说什么鬼话？”
楚河此时确实头皮发麻，浑身汗毛炸起。
一年之前？
永夜降临的时候，他还好好活着，正和丧尸群打生打死，怎么会呆在这棺材里？
而且，楚河清楚记得自己死时是永夜元年第七个月。
那时候乌城面临最大规模尸潮，他带头参战。最后才有了被背叛的事。
薛风玫被楚河狰狞模样吓到，急忙道，“这是我第十二次来给你喂血，我记得很清楚。”
说罢，她指向山洞一旁的十一道刻痕，“今次的还没来得及刻。”
楚河盯着女孩看了很久。
乌城那一战后，他再难相信任何人了。可是女孩眼神里只有委屈。
“荒谬。”
楚河思绪一团乱麻，搞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如果说永历元年自己就躺在这里，那应该是灵魂穿越到这幅躯体了。
那这幅躯体主人又会是谁？
他走向山洞口的一个小水潭，当倒影出现的时候，楚河忍不住浑身一抖，如坠冰窟。
“开什么玩笑！”
如果是魂穿，这幅躯体不论是谁，都还能说得过去。
可是。
倒影里出现的人，分明就是楚河。如假包换。
让楚河惶恐的是。
倒影里的少年，是十六七岁时候的自己。
可楚河死的时候，分明都已经三十岁了。
这就意味着。
这个十六七岁的自己，和三十岁的自己，同时且存在于同一个维度中。
这怎么可能？
“会不会只是长得像？”
毕竟十多年前的自己模样，记忆也很遥远了。
可当楚河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又看了自己手腕上的疤痕，而后彻底陷入沉默。
如假包换！这的确是他自己的身体。
良久，楚河站起身来，暂时将这些事情抛之脑后。
不管如何，终究是活了过来。
接着楚河走向那一座棺材。
棺材的四周散落一些丧尸的残肢，想来是被棺材震伤的。
棺材和普通棺材没两样，狭长，色深。不过刚才能发出白色毫光。
说不定能从这棺材中找出些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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