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卫国提着行李箱回到宿舍。
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有两道身影推门进来。
外头传的没错,这年月被安排到炮校进修的海军干部。
九成都是大老粗。
其中一部分人,甚至连大字都不识几个。
指望他们敲门,下辈子吧…
“老褚,这趟回省城,带了什么好吃的?”
江德福穿着一件松垮的白背心,胸口处还露出一小撮毛来。
腋下夹着个篮球。
绿胶底的解放鞋,洗的都褪色了。
大眼珠子直勾勾的望向墙角放着的行李箱。
一副馋嘴的样子。
炮校的伙食其实不差,也不缺油水。
就是口味偏淡,缺少花样。
大半年吃下来,嘴里能淡出个鸟来。
“醋泡姜片每人两罐,辣子酱整了一坛过来,够咱嚯嚯几个月了。”
褚卫国说着话,已经脱下常服。
换上一件同款的白背心,又取来毛巾搭在肩上。
端起搪瓷盆,就要往洗漱间去。
“你先等会。”
老丁一个闪身堵在门口。
一本正经的朝他问话:“晚上的联谊会,你去不去?”
丁济群这会早就结婚了,媳妇是乡下农村的。
听说俱乐部那边今晚要搞联谊会。
姑娘都是二医院的小护士。
他心里总觉着不得劲…
“我又没对象,干嘛不去。”
“逮不着兔子,多看两眼也好啊。”
褚卫国拿毛巾擦了擦汗,含沙射影道。
老丁的那点花花肠子,明眼人都能瞧出来。
“姥姥的,合着今晚宿舍就剩我一个?”丁济群哭丧着脸。
“老丁,你可是有媳妇的人呐,千万不能犯错误!”
“一定要受得住考验,耐得住寂寞。”
江德福板着脸,把篮球扣在丁济群怀里。
一通抢白下来。
倒整的老丁有点下不来台了。
“姥姥的,我打球去总行吧!”
老丁心里苦啊…
想着去篮球场发泄。
大不了往死里折腾,累了回宿舍睡觉呗。
刚走了没两步,又想起什么来。
转头叮嘱道:“一块拿过去,我那份就搁书桌上。”
“玩球去吧,少不了你那口吃的。”江德福依旧拉着脸。
“你俩也别高兴的太早,指不定长什么样呢。”
丁济群临走前,还不忘嘴硬两句。
“你这就叫,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褚卫国呛声道。
“…”
老丁不接话茬,直接闷声走人。
逼仄的楼道内,江德福跟褚卫国相视一笑。
闷热的穿堂风,吹着他们湿漉漉的刘海。
“德性!吃着碗里的,还看着锅里的…”
江德福骨子里,是个非常传统的男人。
大家都是一个连队出来的。
彼此知根知底。
前几年,江德福还吃过老丁媳妇蒸的馒头呢。
“我去洗把脸,东西你自己拿。”
褚卫国对此不做评价。
指了指墙角放着的柳条箱。
“我听说那什么联谊会,男男女女,初次见面就搂搂抱抱。”
“反正我是不去的!”
江德福嘟囔着,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他倒是真不想去。
可丛校长不答应啊!
“我瞧着你今儿气色不错,天庭发亮,像是要走桃花运了。”
“过去瞧个热闹,也许就对上眼了呢?”褚卫国打趣道。
“你还会看面相?”
江德福一脸狐疑。
进屋拿上镜子,左瞅瞅,右瞅瞅。
好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
傍晚。
天堪堪要黑。
俱乐部的红漆招牌上,围成一圈的彩灯又开始闪烁起来。
在炮校逛了半天的护士们。
听见大喇叭的提示,已经开始陆陆续续朝这边过来。
“放轻松点,不要紧张。”
矮瘦的邵主任站在台阶上,笑脸迎着姑娘们。
灰扑扑的列宁装穿在她身上,总显得松垮垮的。
她的头发却又梳的一丝不苟。
给人一种古板刻薄的印象。
姑娘们挨个从她身前经过。
安杰却因为崴了脚,走的慢,被远远落在后面。
好不容易走到俱乐部门口。
右脚刚迈上台阶,受伤的脚踝因为使不上劲,又崴了下。
“怎么回事?”邵主任皱眉问道。
“脚扭了…”
安杰蹲在台阶上,咬牙揉着脚踝。
“都这样了,还能跳舞吗?”
邵主任就这么看着,也没伸手去扶。
为了筹备这个舞会。
她可是拍着胸脯向上级保证过,姑娘的人数只多不少。
要不然,也不至于让资本家小姐过来凑数?
“没事,休息下就好了…”
安杰不想被主任揪住小辫子,免得以后被穿小鞋。
只好咬牙死撑。
“那走吧,舞会马上开始了。”
邵主任见安杰走路跛的厉害,不像是装的。
这才伸手扶了把。
等她们进到俱乐部大厅。
舞会已经跳到第二首曲子,《乌拉尔的花楸树》。
也就是后来被翻译成《山楂树》的俄文舞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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