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间,许久不见的太阳叫醒了我。我伸了伸懒腰,男人已经出了门,只留下潮一个人坐在门口撅着嘴巴从崖上往海里忘。
我一眼就看懂了归潮的孤单。这么小的孩子,只跟着父亲生活,其原因不言而喻。而其他小孩子白天跟着母亲难免会引起归潮的羡慕。
“母亲不在了么?”
“你是不是脑袋有问题?”铃看我明知道这一切还故意开口去问,忍不住直接痛骂我。
潮笑了笑,并没有很难过。这么多年大家都避讳谈他的母亲,反而让他无处诉说。
潮的母亲确是去世了,出海时的意外。从那以后,他就和父亲两人一起生活。我明白了那个矮男人的辛酸,也明白了潮的孤单不仅源于他母亲的逝去,更来源于他对父亲的心疼。好不容易有了客人,父亲却依旧要忙,我能理解他。
“什么时候才能不出海呢?”铃问道。
“暴风雨的时候。”
“那我们就待到那时候。”铃决定陪着这个懂事的孩子,多给他带来一点快乐。
潮带着铃在沙滩上逛,我则偷懒继续睡了。他们两个挑选着沙滩上被冲上岸的贝壳与海螺。突然铃大叫起来,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贝。
铃看见的那个海螺通体湛蓝,晶莹剔透。纹路就像是浮世绘中绘画的海浪,螺壳中不停地冒着泡沫。这姑娘立马兴奋地伸手就去拿,刚一触碰,海螺便化作了一滩泡沫水。
铃正在失落的时候,一阵海风吹过,那阵悠扬的声音再一次响起。但是铃依旧无视了它,自顾自的失落,嘴里面呢喃着:“这么漂亮的海螺,要是能收藏一个就好了……”
话音刚落,一个一模一样的海螺就被冲上了岸。铃高兴地把它收到了怀里,这一次它没有变成泡沫。
时间近晚,外出的渔船也从天海交集之处慢慢向岸边靠近。归潮高兴地在沙滩上蹦跳着,远处船上也有人呼应着招了招手。
多好的孩子。多好的父亲。
晚饭时候,海货让我们的碗里丰盛许多。铃也兴奋地展示着自己今日所获,可刚掏出来,那个海螺也化作了一滩泡沫。
“铃姐姐,我去帮你再找一个!”归潮撂下碗就跑了出去。
我们刚要追,男人拦住了我们:“待客当然要热情。”
“您还是多陪陪归潮吧。”铃劝着男人。
归潮的父亲一脸苦相,惭愧的几乎要掉了眼泪。他又何尝不想多陪陪自己的孩子呢,可是当父亲的首要责任就是将孩子活着养大。
“我希望他能长得健壮,长的高大……不要像我一样。”
男人几乎快要哭了出来,用一杯酒压了压情绪。海风的风声夹带着熟悉的螺号再次响起,可惜没能打断男人的话语:“要是来一阵风暴就好了,我就能在家陪着潮儿了。”
外面的风声愈来愈大,雨滴的声音逐渐清晰。
可是归潮还是没有回来。
我们三人决定出门去找他回来,刚一出门,发现搭在架子上的渔网不见了,从崖上望去,岸边的船少了一艘。
男人发疯一般的冲向了大海,不断叫嚷着他儿子的名字,可是回应他的只有雷雨暴风的呼啸。大海与天空一同变得狂暴,一个接一个的浪头将想要出海的男人一次又一次的推了回来。
出于理智的思考,我死死的从背后抱住男人将他拖回了岸上。不是我不想救潮,而是不想看到有人无辜死去。
男人跪在岸上嚎啕大哭,他的哭声与那阵“呼呼”的声音竟有一分相似:“潮!求求你回来!”除了风雨,这次多了一种声音回应他的悲痛。
这次的异响离我十分近,我回身寻找,一眼就看到了躺在沙滩上的海螺。铃也同时惊呼,告诉我那就是她白天见到的海螺。
风汐。一种稀有的异兽,这次的雾散可能也是由于它的缘故,它特殊的海螺形状让我一次就记住了他。我开始懊悔,要是白天我一起出门,或许能提高我们的警惕。
“啊!”男人一阵惊呼,远处的海中一个孩童慢慢的从海中央走上了岸。潮的声音盖过了雷雨,乘着风飞到了我们耳边:“我要是今晚帮你打了鱼,你明天就可以休息了吧,父亲。”
男人已经忍不住的冲了上去,伸处的双手就快要将归潮揽入怀中,潮的身躯就已经化作了泡沫。等待着男人的只有一朵浑厚的巨浪,将他拍在了岸上。
风雨伴随着归潮的身影一同化作了满天的泡沫,折射出了满天的悲痛。
男人生命的一部分再一次如泡沫般破碎掉了,只有充满童稚的一声:“我先去陪母亲了。”刻在了这个瞬间。
风汐就是这样一种归属于幻境的异兽,是人类永远不可能握在掌中的泡沫。每当海风略过,它就被吹出悠扬的声音,而此刻说出你的心中所想,就可以梦想成真。只可惜,泡沫终究是泡沫,再美的幻象也不可能永恒。
后来,我总能听说有关海边的鬼故事。每当海风奏乐的夜晚,海边的一个小渔村里总有一个老人的家里会传出一阵孩童与女人的欢笑,在第二天早上又回归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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