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子搞定,该找吕不为谈谈了。两人房间里海喝起来。
“老吕,我决定在京都开个银庄,缺个管事的,有兴趣没?”
吕不为喝了一杯,道:“我就是吃这饭的,兴趣当然有。不过我有三不做:一不伤天害理,二不暗室欺心,三不妄取民财。依得三条,我干了。”
“那是当然。你筹划筹划,我不要过程,就要结果,一月之内必须开张。”
吕不为急了,“本钱呢?手头这些够不着呀!”
“这你不管。你把地儿挑好,人找齐,到时能营业就行。记住,从现在开始别拿那些屁事烦我,我得干点正经的。”
慕容轻侯确实有正经事要干。吕不为的三十万没要,让他作为股本金投入银庄,而鹅黄清理家底,零零碎碎已不到百两了,所以决定重操旧业,卖书赚点生活。
为求稳妥,慕容轻侯调研了生意最好的缘来书社和醉书楼,发现没几本像样的,水平堪堪与初中生的作文相当。商机是有了,可出什么书有点纠结。
四大名著当然是首选,《红楼梦》有猫腻先生写过卖过,照搬有抄袭风险;《水浒传》讲的尽是社会昏暗官逼民反,必然惹来朝廷不爽,来个文字狱禁不起;《三国演义》嘛也不行,阴谋诡计勾心斗角,简直就是教唆朝臣相斗的教科书;《西游记》似乎不错,唐三藏西天取经降魔除怪,可是奉了太宗皇帝之命的。有皇帝顶着,这事办得。
听说又卖书,鹅黄象打了鸡血,不待吩咐,笔墨纸砚准备的妥妥当当,还预约了抄手,一本正经向少爷邀功。
“少爷,这纸还行吧,又白又光。”
“少爷,抄手约好了,二十个呢?”
“少爷,鹅黄给你磨墨好吧。”
慕容轻侯笑道:“丫头,别给少爷灌迷魂汤,有话直说。”
鹅黄不好意思,细声细气道:“上次少爷给了鹅黄股份,这次......”
慕容轻侯眼珠一转,“给了吗,我怎么不记得?”
鹅黄急的跺脚,带着哭腔道:“少爷,你耍赖,明明给了两成!”
慕容轻侯佯作认真状,“两成吗,不可能。少爷要给也是给个......”
鹅黄睁大眼睛,盯着少爷的嘴唇,迫切希望吐出个数字来,就是少于两成也知足。
“十成!”慕容轻侯开心笑道,“全部都给你,书社你就是当家的。少爷不要银子,你管好吃喝就。”
“太多了!鹅黄一成够了。剩下的替少爷存下来,将来作聘礼。”说着说着,突然捂着脸跑开了。
当晚,慕容轻侯动笔郑重写下“第一回灵根育孕源流出心性修持大道生......”。两章写就,一钱银子五份雇人抄了一百份送往缘来书社免费售卖。不到三天,宋掌柜亲自找上门来,小心询问是哪位先生所著。慕容轻尘怎肯理会,说此人已经回乡,转头将吕不为叫来,帮着安排书社事宜。
吕不为还真个人才,一天租好门脸,取名撷芳斋,三天请好抄手,选定誊抄场地。慕容轻侯每出=一回,当日便有五百份出现在店里,连续十天,刨去成本,居然赚了小五千两。鹅黄就像一个家庭主妇,每天的银子留下二两生活,其余的第二天去银庄兑成银票,放入她的小匣子。
生意越来越好,神秘的崚州蕉客的名气也越来越大,猜测也越来越多。特别是待字闺中的少女,黄天白日都做着才子佳人的美梦。有几户大富之家的管家丫鬟更是上门询问,却一一都被鹅黄生硬地挡回去了。
这日慕容轻侯无事闲逛,不知不觉来到鹅黄的撷芳斋。人不少,鹅黄裹着小可爱的碎花围裙,蝴蝶般穿来绕去,把个少爷撩得眼都直了。
正忙碌着这时,街口过来三四个年轻书生模样的人,带着十来个随从。一进店那穿黄衣的就开叫道:“掌柜的在哪?”
鹅黄应道:“我就是,几位是买书还是......”
“买什么书!告诉你,摊上事儿了。这《西游记》明明是我们闫少写的,你偷就偷了,还敢来卖?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鹅黄辩解道:“不可能,我看着我们少爷亲手写的。是不是弄错了?”
黄衣人摇着折扇,围着鹅黄转了一圈道:“错了?这书闫少写下整整五年了,我们已烂熟于胸倒背如流。舒兄,露一手,要不大家以为我们欺负小姑娘。”
那舒兄见人越聚越多,兴奋不已。“姑娘,你随便说一回,我给你背出来。错一个字算我们瞎说;否则嘛,就是你偷窃。”说完转头向歪坐着的白衣人道:“闫少,这样可行?”
这阵仗不一般,必定是有备而来。鹅黄有些慌了,忽看见少爷悄悄立在一旁不动声色,心中一下踏实了。“来就来。第八回。”
“第八回,我佛造经传极乐,观音奉旨上长安......”
“第五回,乱蟠桃大圣偷丹,反天宫诸神捉怪......”
一连背诵四五回,一字一句,果然丝毫不差。慕容轻侯听得也暗暗佩服,这丫的记性可真不是盖的。
看热闹的越来越多,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指责鹅黄不手段卑劣。
“没话可说了吧。来呀,封门!”
“慢着!”慕容轻侯走悠悠然走过来,道:“闫少是吧,在下尚有不明之处,还请赐教。”
“你谁呀?敢庇护这小贼,助长不良之风,信不信抓你见官?”闫少一脸轻慢,当头扣一帽子。
“闫少莫急,在下沐轻尘,撷芳斋当家的。”
“哦,你就是那个崚州蕉客?抓的就是你!给我上!”
几个随从上前就要拉扯,慕容轻侯手一挥,只听见哎哟哎哟声,一个一个横七竖八倒地直叫唤。
闫少顿时气焰矮了三分,仍然梗这脖子道:“我乃从七品协律郎,你敢袭官?”
“不敢,只想解答闫少的疑惑而已。”慕容轻侯对着围观者道:“这样,在下和闫少一同给大伙儿背诵,从第一回起,谁慢谁错的多就是假的。大伙儿说是否公平?”
“公平!”看客们异口同声的起哄。
闫少心虚,粗口都爆出来。“背个屁!我自己写的,不耐烦背。”
慕容轻侯也不勉强,将首回流水般背了一遍,无一字差错。接着道:“闫少,如此想你也不服。告诉你,此书目前虽只售卖三十三回,可在下的纲目有一百回,现在就可以送给你。第三十四回,魔王巧算困心猿,大圣腾挪骗宝贝;第三十五回,外道施威欺正性,心猿获宝伏邪魔......”
说道七八十回,在场的人都信了。闫少回过神来,强辩道:“这也是偷的。今日不和你一般见识,咱们走着瞧!”
鹅黄十分得意,挺起小身板道:“别呀,小女子等着封门呢。”
哄笑声中,一伙人灰溜溜跑了。鹅黄向少爷竖起小小的大拇指。“牛!”
闹剧收场了,可鹅黄的噩梦才刚刚开始。原来崚州蕉客不但文笔了得,还是位风度翩翩的美少年,消息在坊间疯传,撩动了大把闺秀碧玉的少女心。上门提亲的媒婆一茬接一茬,唇舌杂碎,唾沫横飞,搅得鹅黄心烦意乱,后来干脆吃起醋来,什么招蜂引蝶、冤家、负心汉都骂将出来。慕容轻侯装聋作哑,被鹅黄逼着陪了两天才算是解脱了。
萧渐隐仍在观星台上看鱼。云在天、赵长庸侍立一旁。案几上摆放着抄录的《师说》、《西游记》,以及几盘干鲜果品。
“有意思,即兴成文,论理深透,算得上薄有文才。云在天,你说说,高台擂鼓,闻声百里什么意思?”
“陛下,微臣一介武夫,请恕解说不来。”
萧渐隐走向案几坐下,“赵长庸,自个儿偷乐什么,说出来听听。”
“其实陛下心中早有答案,只想考较考较老奴而已。据老奴看来,鼓声‘扑通’,似是‘不通’之意;声闻百里,谓鼓声之大,合而为‘大不通’也。”
“听见了吧云在天,有勇无谋,是为将,文武双兼方为帅。多读点书吧。”
“是,陛下。这几日微臣也看《西游记》,文辞虽美,其意却有大不敬之嫌。”
“哦?怎么个说法。”
“唐僧师徒西行,沿途屡遭凶难,而作妖作怪者大多存在仙界背景。行者降妖除魔,岂不是和佛祖、玉皇大帝对着干?若是臣被人欺负,让陛下情何以堪?”
萧渐隐呵呵一笑,道:“天地人神鬼,蠃鳞毛羽昆,皆各有其路数。你呀,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朕懒得说你,下去吧,让赵长庸给你讲讲。”
两人沿阶下台,云在天问道:“公公,还请指点。”
“云统领面前,老奴哪敢指点。陛下之意,狮犼之妖,象鼠之怪,岂是平白下落凡间?佛、帝授之矣。其一,西取真经,劫难考量必是应有之义;其二,你看这些妖怪无一丧命,金箍棒下,总有人来说情,说明一切尽在掌控之中。这也正是那小子的高明之处,让你无从拿捏。”
“在下明白了。请问公公,协律郎闫诗礼大闹撷芳斋之事,在下该如何?”
“观而不动为好。唉,闫石人自诩聪明,教出的儿子可差点火候啰。”
“多谢公公。不过还有件事不知需不需要禀告陛下,我发现这小子有个嗜好,老往花满楼跑,三天两头的,次数可是不少。”
“这个老奴不知。云统领自为之。”
赵长庸回到台上,萧渐隐倚栏伫立,一阵凉风吹进来,忍不住咳出声来。
“陛下!起风了,请保重龙体,回去歇着吧。”
萧渐隐好像没听见,问道:“赵长庸,云在天你怎么看?”
“老奴揣测,是个聪明人。”
“聪明人好,只要不自作聪明,朕就不累。哦,你告诉魏无牙,所请照准。”萧渐隐望着城中烟雨迷蒙,喃喃自语道:“人生无常,万物有尽,眼前江山,朕是看一次就少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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