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掌柜和肥婆恼羞成怒,爬起来就是一顿王八拳。慕容轻侯将鹅黄的衣衫整好护在身后,两手左右开弓只管扇。“噼里啪啦”几声脆响,两人又被扇翻在地,老脸瞬间变成肿胀的猪头。
慕容轻侯啐了一口,回头轻轻将鹅黄抱在怀里,暖声安慰道:“丫头,别怕,有少爷在,谁都不能动你!”
鹅黄终于哭出声来,紧紧抓住慕容轻侯的手,仰起带泪的脸庞道:“少爷,你可回来了!是鹅黄不好,又给你添乱了。”
杨掌柜的两颗门牙被打飞,捂着血糊糊的嘴仍不消停。“大伙看,一对奸夫淫妇。小子,你无非仗着年少欺负老夫,咱衙门见。”
慕容轻侯上前一步道:“别衙门衙门了,先治治你的臭嘴。”拎起他的衣领又赏了七八个耳刮子,打得他门牙飞出只管讨饶。
这时,人群忽然散出一条道来,几个捕快涌入。一个为头的喝道:“谁在闹事?青天白日的,不讲王法了!”
见到衙门来人,杨掌柜瞬间满血复活,一骨碌爬起指着慕容轻侯道:“夏爷,这小子行凶打人,你看我们都......”
肥婆也不再哭哭啼啼,叫嚣道:“夏爷,用链子把这对狗男女都锁到衙门去。”
夏捕头眉毛一皱,转头一见慕容轻侯云淡风轻的样子,心中不快,沉声道:“你小子胆子挺肥呀,敢在老爷我的地盘上撒野!”
鹅黄从的怀里挣出来,挺身争辩道:“不关少爷的事。是他们欺负人。”
夏捕头绕场走了一圈,对着手下一努嘴。几个捕快会意,呼喝驱赶着一众闲人看客。
“衙门办案,没什么可看的,散了,散了。”
夏捕头背着手谁也不看,仰天问道:“小姑娘,人都被干成这样了,谁欺负谁?你当老爷傻呀。还有你小子,当街行凶证据确凿,告诉你,摊上大事了。”
慕容轻侯嘻嘻笑道:“夏爷是吧?草民确实不知身犯何法。不过既然大人说犯了,那一定是不错的。”
这小子还算上道。夏捕头脸色缓下来,嘴里却道:“阴阳怪气的,难道本捕头执法有不妥之处?”
“哪敢哪敢!草民的意思是,大人天纵英明断案如神。只要不拿我们到衙门,无论大人如何处置,在下皆乐意之至感激不尽。”
算你伶俐,夏捕头假模假样思索一会,道:“虽说当街伤人,可事出有因。府台大人公务繁忙,这点小事就别去劳烦了。这样,都是左右乡邻的,五百两银子私了,我替你们作个中人。”
“五百两?这不抢钱吗?”听到如此巨款,鹅黄心疼得不得了。
“没事,可以公了。”夏捕头装出轻描淡写的样子,“银子不银子的倒无所谓,主要老爷我喜欢秉公执法。”
慕容轻侯道:“好,多谢大人。鹅黄,取银子。”
杨掌柜不敢出声,那肥婆却不乐意,向着夏捕头道:“不行。这小娼妇勾引我家老爷不成,还给破了相,太便宜他们了。”
“小娼妇”三个字一出,慕容轻侯心头火起,当脸劈空一掌,猪头一下子变成了两个大。
夏捕头只当没看见,吊着眼对杨掌柜道:“老杨,听尊夫人的?”
杨掌柜哪敢得罪衙门公人,连声大骂肥婆蠢货。
捕快接了银子,三百两交给给杨掌柜,剩下的往怀里一揣。肥婆刚要争辩,被夏捕头一个严厉的眼神逼退回去。
两方得了银子,飞快地走了。慕容轻侯看着鹅黄一脸不服的神情,宽慰道:“丫头,你少爷是怕事的人吗?若是公办,你我免不了要到牢房呆几天,少爷可不想让你受这个罪。”
“可、可是五百两银子呀!”
“放心,少爷答应你,欺负你的,双倍还回来;吃进去的,全部吐出来,当然还得加点利息,给咱丫头压压惊。”
鹅黄破涕而笑,仰望眼前临风而立的男人,忽然感觉简直是帅呆了。
当晚说起别后遭遇,鹅黄又是一番诉苦道情。而慕容轻侯免不了软语相劝,许诺了不少好处,才勉强将她哄睡了。
一早有人叩开门,有人送银票来了,两笔共计一千二百两。鹅黄出了恶气,愁眉得展;再看少爷,如没事人一样悠闲品着茶,饶有兴致地看着街上往来的红男绿女。
当日坊间便传出新闻,夜间夏捕头和杨掌柜家都碰上怪事了。据说是神人下凡施与报应,白光一闪就将三人的耳朵割掉了,估计半个月都出不了门。
慕容轻侯二人一如既往,该吃吃该睡睡,生意上门就忙一会儿。
“少爷,上回进货多了些,还剩下不少胭脂水粉呢。”鹅黄担心肥婆一闹,生意会受影响,大把的货可要坏在手里。
“丫头,看你平日从不涂脂抹粉,怎会选做这个生意?”
“不用又不是不喜欢。你看,这款并蒂莲,还有连理枝,多美!”话似无心,脸却悄悄地红了。鹅黄自知失态,便连忙继续道:“还有这金镶玉、月月红,都好美。”
慕容轻侯“呸”地吐出口中的茶叶,自语道:“美则美矣。无奈此非梁园,不是久恋之家呀。该走了。”
“少爷说什么呀?走哪去?”
“不是说答应接你上京都吗?那儿呀,可比嵊州大多了。”
鹅黄一怔,“不是说一年三月的事儿吗,现在就去?”
“少爷我改主意了。小生意不做了,咱上京都做大生意去。不过上京之前,我得先到几个地方转转。”
“好,我听少爷的。只要有钱赚,少爷到哪,鹅黄就到哪!”
仙客来的吴掌柜先前帮了不少小忙,便胭脂水粉店送了他。慕容轻侯到集市挑了两辆车几匹马,主婢二人便踏上北上之路。朝阳倾洒,尘土飞扬,只留下渐行渐远的青春背影。
按照慕容轻侯的想法,二人先由虫鸣谷小道至边境珠帘瀑,再沿北延边境经长坪陵入霞凝城,然后南下潺州赴京都。
虫鸣谷小道狭窄难行,堪堪可过一车。经过几番跋涉,二人终于翻过葱茏岭,见到了两国界河伶仃江。
伶仃江发源于北延境内十二宝树峰,至大殷边境,因巨大落差形成一道壮观的瀑布,飞珠溅玉,当地人称珠帘瀑。如果远望,犹如天河倒悬挂,飞流直下人间。
鹅黄取出纸笔递给少爷。一路上,慕容轻侯每到一处总要写写画画,她都熟悉并习惯了。而且耳濡目染中,还知道笔架形的是山,波纹浪是江河,双括号是关隘。不过有一样没搞懂,少爷为什么喜欢鼓捣这些山山水水。
慕容轻侯做完图上作业,伸展了一会身子,回头却不见鹅黄。极目一望,那丫头居然悠游于瀑布下的深潭之中去了。女儿家喜干净,即便害羞,可总比不上满身风尘来的难受。
瀑布旁的江面并不宽,横着一座圆木桥,无人来往。慕容轻侯见对面并无关卡守卫,便信步过江,沿着曲折萦回的山道,赏花玩草追蜂逐蝶,不觉走入一个山谷之中。
山谷似曾相识,与守魂谷相比缺了一面,却更显巍峨壮观。底部平坦松软,四周群峰壁立,犹如一个巨型的缺口平头瓮。
慕容轻侯身处瓮中,突然隐隐生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总觉有人在暗处偷偷窥视自己。
压迫感无处不在,却无迹可寻,不知来自何方何处。慕容轻侯索性闭上眼睛,眼观鼻鼻观心,静静感受这谷中的一切。
没过多久,慕容轻侯睁开双眼,望向左前方的崖壁。果然寻见崖壁上有处树木不太一样,颜色只比四周的稍浅,若不仔细观察,还真分辨不出来。树木形似圆瞳,仿佛居高临下俯视谷中。
慕容轻侯不禁好奇心起,决定上去探个究竟。
崖壁很高,寻常人绝难攀登。慕容轻侯使出凌虚一羽身法,几个起落就到了瞳孔处,扒开林木,果然亮出一个洞口。
洞中黑魆魆的,不知深浅。慕容轻侯闪亮火折子慢慢向里走去,越往里走空间越是宽大。行约三十余米,忽见前方似有模糊的人样靠壁而坐。慕容轻侯饶是胆大,也小小吃了一惊,再定睛辨识,的确是一个人,死人。
许是空气干燥或其他原因,洞中人虽已死去多年,整个躯体风干而并未腐烂,薄薄的皮囊裹着完整的骨架。他头顶獬豸冠,峨冠博带,附在身上的衣衫早已风化脆弱不堪,轻轻一拂砉然破碎;骨上无折损之伤,却通体透着异样的黑色。
慕容轻侯暗想,不知是何许高人,又因何等大事,竟寻着这般的隐秘处作为坐化之所。自己真是好奇害死猫,钻人墓地里来了。
慕容轻侯对着骸骨仆倒,朗声道:“前辈,晚辈误入宝地,有扰清净,在此谢罪了。”说完恭恭敬敬行了三叩之礼。
人没起立,尸体嘴中“噗嗤”吐出一件物事。慕容轻侯拾起一瞧,原来是只小玉蝉。古人认为,以玉含口可延缓尸体腐烂,令死人如生;蝉意还可喻示蜕壳重生,再世为人。
慕容轻侯正研究着玉蝉,此时尸骸失却玉蝉的加持,哗啦委地顷刻碎落尘埃。慕容轻侯将骨殖收拢,用短剑挖坑掩埋,又磕了三个头,方返身出洞,出谷过桥来寻鹅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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