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仙侠小说 > 虎山行 > 第十七章 饿狼反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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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是早有预谋还是事出巧合,就在戚继光带着自己的队伍离开后的一个月,倭寇突然像一群饿狼似的发起了对沿海各县各村的疯狂袭扰,而且单次规模更大,从以前的几十人扩大到数百人,更加频繁,多点共袭,抗倭联盟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么庞大的倭寇集团到底从何而来,等于是这大半年的对抗下来,倭寇数量不减返增,而且大有集团化侵略的态势。

抗倭联盟在美梦中突然被一巴掌打醒,但他们抗倭的决心仍在,现在,他们的队伍也分布在各县各村,数量已经上万,但都是各自为战,文海这个教头鞭长莫及,只能带领自己原来的百人小队作战。一时间,大明江山的沿海地段烽烟四起。

然而,虽然民间的抗倭联盟斗志盎然,但真正装备精良的官兵却斗志全无。在和倭寇的对抗中,胆怯的官兵只敢远远放箭,却没成想,射出的箭竟然被倭寇徒手接住,见到如此情形,官兵们更是惧怕,连连落荒而逃。这样的战斗很多,往往上千人的官兵都敌不过百人的倭寇。

抗倭联盟义士的勇敢与官兵的怯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但义士终归是从平民中来,武器装备也十分简陋,在这一波倭寇疯狂的进攻潮中,无数义士奋勇战死,但终不能阻止其对沿海城镇的劫掠。

战火一直蔓延到了山东,这里是戚继光的家乡,但戚继光自继承祖上官职后,仅仅被安排负责管理登州卫所的屯田事务,义愤填膺的戚继光慨然写下了“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的诗句。

一日,一只两百人的倭寇团伙直逼文海所在的东海县,文海所在的队伍只有八十名武装人员,若战,孤立无援,必败;若不战,百姓来不及撤退,必定死伤无数。有人开始退缩了,主张撤退,赵员外也有些无奈,让大伙儿退吧,他的话很现实:“官兵都撤了,咱们能有什么办法?”木兰和几个领队也都妥协了,准备组织大家撤离。

近几个月来,文海虽然带队打退了不少倭寇的袭击,但也听说了其它县的队伍战败的消息,他的心中早已积满了怒火,几近爆发,眼下众人都主张撤,而他再也不想撤了,他打算留下,与倭寇血战到底。

文海思量着,他的人生大概就到此为止吧,虽死,也要死在为国为民的战斗中,虽未完成父亲遗愿,但自己尽力了,如果幸运的话,在多年以后,就算没人会记得自己的名字,他们也一定会记得,有一批为抵抗倭寇而牺牲的义士,而自己就是这其中之一吧!

文海没有随队伍离开,而是一人一刀一狗站在县城门外,静待倭寇来袭。倭寇已经将县外数村屠尽,正大摇大摆朝着县城这边赶来,身旁的赛虎嗅到了敌人的气息,两百人的邪恶气,让它有些不安。文海笑笑,对赛虎说:“你也走吧,这里不是你的战场。”赛虎一直很听文海的话,以前的每次与人战斗他都会听话地藏在一边,只在与野兽的对抗时才会帮忙,但这一次,他似乎感觉到了文海的决心,说什么也不走了。

迎面吹来的是一阵东风,夹杂着海的味道,县城外的桃花开得正艳,文海心如止水,静静地呼吸着温暖的风和桃花的香气,他笑了,心里想着:每年桃花开的时候,他都会想起一个人,那人曾经很喜欢他,她叫桃花,他爱桃花。

少时,倭寇已经来到面前,两百人气势汹汹,他们个个凶神恶煞,长得歪瓜咧嘴,看来没少经历战斗,他们的个头有高有矮,手里的刀刃有长有短。

为首的朝着文海喊道:“喂!不怕死的,报上名来!”

文海挺直了腰杆满脸正气道:“你们听好了!我叫胡—文—海!”

倭寇甲:“好你个胡文海,怎么,就你一个人?”

文海笑道:“哼,对付你们,我一个人就够了!”

倭寇乙:“好大的口气!”

倭寇丙:“等一下!我好像听说过这个人!他是那个什么抗倭联盟的教头!”

倭寇甲:“什么狗屁抗倭联盟!还不是被我们给打趴下了!”

倭寇丁:“这个人不可小视啊!据说他能上山单杀老虎,下海单擒虎鲨!”

倭寇甲:“吹的吧!有那么厉害,看我会会他!”

说罢,倭寇甲蹦着个矮小的身子,双手持一把长武士刀朝着文海奔来,文海先是站定不动,待他靠近一刀砍来时,才突然俯身顺时针转体朝前挪一步,既躲过了砍杀又挥刀砍中倭寇的腰腹,整个过程就在一瞬之间,那倭寇双手高举长刀,静止不动,忽的口吐鲜血,又有血从他腰腹间喷涌而出,方才倒地,一命呜呼。

这一幕,倭寇们看呆了,人群中却有一浪人开始缓慢鼓掌,走出人群说:“好!好武艺!”

文海站直身子:“少废话,一起上吧!”

几个倭寇不服气,准备上,但被那浪人制止了。

浪人:“胡文海!猎人的后代,身份卑微,从小就被人轻视,有心建功立业,却从不被人赏识,为民打虎,却被当替死鬼对待,杀敌无数,却仍只是个民间联盟的教头!”他这一席话说得倭寇们一头雾水,却直戳文海的心窝,将其内心最脆弱的一环击中了。

浪人上前几步行了一个抱拳礼:“胡教头!眼下这朝廷腐如朽木,贪官横行,不是你建功立业的时代呀!你所行虽是义举,但对于他们而言,却是挡财路的恶行啊!你还不明白吗?”

文海:“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赶紧上来讨死!”

浪人:“胡教头!听我一句劝,投降吧!没必要做无谓的牺牲!”

文海:“你放屁!我胡文海顶天立地,死又何惧之!勿再多言!”

又几个倭寇有些安耐不住了说:“别再跟他废话了!咱们这么多人,踩也把他踩死了!”

倭寇领头的也安耐不住了:“张文远!你在跟他废什么话!”

倭寇跃跃欲试,张文远又喊一句:“慢!”

张文远:“胡教头!你是不是想寻找斩虎刀?我可以带你去!”

别的话都不打紧,虽然张文远之前的话能稍微动摇一下文海的决心,但很快就被文海心中的愤怒所吞噬,然而这一句寻找斩虎刀的话,让文海彻底动摇了。想自己从西部一路向东来到这里,不就是为了去日本寻找斩虎刀吗?朝廷下了禁海令,倭寇又除之不尽,眼看寻刀无望,本想战死成仁,没想到机会竟然在这个时候出现了!他一时陷入了沉思。

趁着文海迟疑之际,张文远缓缓向文海靠近,趁机勇敢地将文海扑倒,将其死死按住,接着让倭寇们攻城。倭寇们一哄而入,五六米高的城墙只靠着一根铁爪飞绳就轻松翻过,守城的官兵早已溜之大吉,城门很快就告破,县城里霎时间喊杀声四起。文海反应过来已有心无力,心中已无赴死之心,他想给压住自己的这人一个机会,也是给自己一个机会,人群远去,赛虎才敢向张文远发起攻击,但被文海喝止了,不一会儿,张文远起身,文海也站起,看着身后被攻破的县城,心中五味杂陈。

县城的另一头,赵员外带着仆人家小,在武装人员的护卫下已经出了县城,逃难的百姓从城内也窝蜂地涌出,腿脚慢的都成了倭寇的刀下鬼。

木兰指挥着队伍继续前进,才发现文海不见踪影。

木兰:“文海哥呢?”

某人:“他没跟你说吗?他一个人去城东门抵抗倭寇了。”

木兰:“胡说,倭寇有两百多人,他一个人怎么抵挡得了?”

又一人:“真的啊,撤退时我亲眼看见的,他在队伍最后,见我们走了,他一人往东门去了。”

忽然,一人大喊着朝这边跑来:“不好了!胡教头投敌了!”百姓们听了瞬间恐慌起来,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木兰:“那个谁!你瞎吼什么!”

“胡教头投靠了倭寇,现在倭寇已经进城了!我在城门上亲眼看见的!”

木兰:“不可能!我文海哥怎么可能投敌呢!”

“信不信由你!赶紧逃吧!倭寇杀过来了!”

木兰将信将疑,吩咐队伍继续往西撤,自己孤身一人又进了县城。

身后的赵员外喊着:“木兰,你去哪?快回来啊!”木兰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人群之中。

县城东门,文海和张文远聊了起来。

张文远:“胡教头,你看看这座县城,哪里还有人敢抵抗?那些个吃百姓血肉的官兵,早不知道跑哪去了!看似坚固的城,实则不堪一击呀!”

文海不说话,看着火光烧天的县城,已然流下了泪水。

张文远还在安慰文海,竟伸手去触碰文海的肩膀,文海愤然甩开他的手,又将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大声呵斥:“贼寇就是贼寇,在这装什么好人!”

张文远有些紧张:“教头!你要杀我我没意见,但是杀了我就没人带你去找斩虎刀了啊!”

文海想了想,放下刀说:“你是怎么知道我的事的?”

张文远笑笑:“嘿嘿,你不知道吧,其实我也是东海县人!”

文海:“什么?你是这里的人?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张文远严肃起来:“我很清楚我在干什么!我不过是想活下去而已!我本是沿海一个普通渔民的儿子,靠出海打鱼为生,朝廷无能,无法除灭倭寇,还断了我的生路,做平头百姓只有任由倭寇屠杀,还不如做浪人,换得一线生机!”

文海也听出了张文远话中的辛酸,大概他和自己有几分相同之处。

文海:“那你为什么要帮我?”

张文远:“我爹告诉我,你是好人,他跟我讲了你的事,我也觉得你不该白白送死,你有权力完成自己的使命,朝廷不让出海,但倭寇可以随时在海上走,我可以带你去日本,我还知道你要找的斩虎刀在哪里!”

文海:“你爹告诉你?你爹是谁啊?”

张文远:“我爹说在驿站遇见你的,那晚你不被允许进避风寨。”

文海:“张大叔?那个驿站的张大叔?”

张文远:“对!不过,他老人家已经去世了,是被几个官兵喝醉酒拳打脚踢后烙下了病根,不久前才走的!”说着,张文远流出了泪水。

文海:“你节哀吧。”“那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去日本?”

待他们打劫完,就会回岛上,那个岛距离日本港口不远,只有几十海里,我助你登上倭寇的船,先去岛上,再找一艘小船,我亲自送你去日本!

县城里,木兰目睹着倭寇的暴行,有的搬东西,有的乱杀人,有的追逐少女和妇人,实在惨不忍睹,本就怒气冲冲的木兰再也看不下去了,提刀就和倭寇打了起来。一开始,几个倭寇没注意到竟有人敢反抗,被木兰砍死一个,砍伤三个,这才反应过来,做好了应战的姿态,五个人一起朝木兰围了上来。木兰也见情势危急,有些不知所措,但已经身经百战的她,勇气是没得说,只是平日她都是在文海的身边战斗,而这一次孤身一人,这种感觉让人有些绝望。倭寇扑了上来,木兰被动应敌,很快就招架不住了,被砍伤了右臂,武器掉落,又被几人逼向墙角,一个倭寇忽然露出下流的表情,示意其他人,不可伤及木兰,看来是想干些别的龌龊事。就在这时,几个不放心木兰的联盟队员赶到,与倭寇勇敢战斗并喊着:“木兰小姐,快走!”木兰闻声跑了,还未跑出视线范围,就回头看见几名队员被倭寇轻易砍杀。木兰强忍悲痛,朝着城东跑去。

木兰顺利从东门出城,见文海和张文远正在城门外有说有笑,怒气冲冲走到文海面前,直接一个大耳刮子扇了过去,文海被打蒙了,见赛虎正坐在地上,伸着舌头看着木兰。

木兰:“胡文海!我没想到你竟然是这种人!”

文海:“木兰!你怎么来了?不是已经撤了吗?”

木兰:“哼!我听说你叛变了,就算找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来找你,然后杀了你!”说罢,提起刀就要砍,但被文海挡住,直接将她控制住了。

张文远:“这位一定就是抗倭联盟里的女中豪杰巾帼英雄木兰小姐吧?”

木兰:“是我,你是谁?”

张文远:“久仰小姐大名!今日得见,真是三生有幸!”

木兰一副厌弃的表情把脸撇到一边。

文海:“木兰,你听我解释!”

木兰:“解释什么,还有什么好解释的?你看见城里的百姓了吗?他们正在水深火热之中啊!”

文海:“木兰,我!”

张文远:“木兰小姐!文海他没叛变,他只是做了明智的决定!你以为,文海真能挡住这两百多个倭寇吗?显然不能,相反,他只会白白牺牲,就算文海战死,城里的景象和现在没有两样,一切都不可避免!如果我没猜错,守城的官兵一定是接到消息就马上撤了,根本没把倭寇来了的消息告知城中百姓!他们更不敢抵抗,因为他们太弱了!”

木兰:“可是!”木兰不知该说什么,只是泪水止不住地流。

文海:“木兰!我没有叛变!我只是想去日本寻找斩虎刀!我不能就这样白白死掉!我一定要带着斩虎刀回到虎啸山,去找镇山虎决一死战,这才是我的宿命!我们一起战斗这么久了,难道你还不知道我吗?我相信,日后定会有一个杰出的将军,带着他的铁军去把倭寇铲平,但那个人绝对不会是我,不可能是我啊!你明白吗?我只是个猎人,没有机会的!”文海激动地也流泪了。

木兰摇着头,泪水在脸上直淌:“我还以为,我认识了一个和我志同道合的人,没想到,胡文海,算我看错了人!”说罢,木兰转身朝县城走去,手里拿着刀,俨然一副要和倭寇决一死战的阵势。

文海见势不妙,连忙箭步上前,将木兰打昏,抱着她往城墙角落跑,将木兰安放在角落里,用杂草遮盖。临走前,文海不舍地轻抚木兰的脸颊,嘴里念着:“对不起,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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