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王府后山。
唐一诺避开了冀王府里所有的眼线,一个人偷偷摸摸来到后山的山洞里。
落尘受伤了,是昨夜为她挡剑被对方一剑刺伤腹部,此刻失血过多,已经陷入了昏迷。
后山的路她熟,之前宇文冽带她练功夫的时候两个人找到过一条小路,很隐蔽,没什么人知道。
但她不知道的是,方才星云说她取了一瓶金疮药,宇文冽放心不下,便跟着她到了这里,此刻正躲在不远处的大树后看着呢。
“喂,落尘,落尘,你醒醒啊,醒醒。”唐一诺轻轻拍打着他的脸庞,焦急的呼唤着,奈何对方却没有任何回应。
她不禁抽了自己一大嘴巴子,“都怪我,闲着没事喝那么多酒干嘛!”
昨天夜里,因为她说她不想回去,不忍心她伤心难过,所以落尘抱着醉醺醺的她准备回客栈。
奈何刚拐过弯,就看见何子烨领着一帮人进去了,为了避免被发现,只好找别的地方暂住。然而,走了没两条道就被一伙蒙面黑衣人盯上了。
对方招招杀机,皆是冲着晕乎乎的唐一诺而去,为了替她挡剑,落尘腹部挨了一下,寡不敌众,只好抱着她逃跑。为了躲过追捕,他们躲进了一片密林里,天公作美,忽然下了一场大雨,将地上的血迹冲刷了个干净,待那帮人离开后,落尘发现了一个山洞,由于伤重跑不了,不得已,这才抱着她躲了进去。
而第二天唐一诺醒来之后才发现已经这片密林原来就是冀王府后山的林子,而当她想要唤落尘醒来的时候,才惊讶的发现他腹部有一道很深的裂口,鲜红的血液染在那纯白的衣裳上显得格外扎眼,而他浑身发烫,昏迷不醒。
唐一诺心下一惊,恍惚间想起昨夜被暗杀的事情,为了救落尘,只好回冀王府偷药。
她褪去落尘的上衣,细心的为他上了药包扎好伤口,又找了一个破木桶,费了老大劲把它修补好,还不辞辛劳的跑去小河边接清水回来照顾他,甚至连自己的都顾不上,好几次都差点摔进去喂鱼。
况且看她,头重脚轻,四肢无力的样子,似乎也发了高烧,想来应该是昨天夜里淋了雨,加上又喝多了酒导致的。
可当他想出去帮她一把的时候,却看见那个男人醒了,醒来后见她不在身边,便不顾自己的病体,着急出来找她,而她打水回来看见他虚弱的样子,竟然担心的一下子洒了辛辛苦苦打回来的水,赶忙上前扶住他。
看着他们二人,倒真有几分苦命鸳鸯的感觉。
宇文冽远远的看着,好心碎,他从来没见过她如此关心一个人的样子,也许,他是真的不该再自欺欺人了,宇文冽默然转身。
“王爷,我们就这么走了吗?”何子烨问道。
宇文冽嘴角微微勾起一抹轻笑,轻沉下一口气,挥了挥手道:“算了,去叫刘猛加紧工期吧。”
“王爷......”
看着他落寞的背影,何子烨不禁感到有些心疼。可爱情就是这样一个奇妙的东西,令人开心,却又令人受伤。
“你就老老实实在这躺着,免得一会儿伤口裂开了还得换药,你知不知道我一个瘦胳膊瘦腿的小姑娘,为了给你包扎我费了多大劲。”唐一诺一边扶他躺下,一边说道,无奈的瞥了一眼外面打翻了的木桶,“得,这还得再去打盆水来!”
“你病了。”落尘关切的说道,方才搀住她手腕的时候,明显察觉到她浑身发烫。
“所以你就让我省省心,别乱动了......虽然你是为我受的伤。”说着,她便走出了山洞,弯腰拾起地上那只木桶,略显艰难的起身,只觉得头脑发晕发胀,疼的厉害,但她知道现在还不能倒下,于是咬牙努力稳了稳心神,临走前回头望了他一眼,“我欠你一条命。”
说罢便提着木桶离开了。
......
三天后,郡主府完工,这三天内宇文冽再没来过明月轩一次,而她也没去看过他,即便是园子里碰巧撞见了,也都是简单的客套一下便各自离开了。
唐一诺收拾好包袱,走出明月轩院门的时候,院子里侍候的丫鬟们全都出来相送,一个个的眼里噙着泪,都舍不得她走。她抬头好好看了看明月轩的匾额,像是要将它印在脑海里,连同在这里发生过的一切,美好的,争吵的,快乐的,难过的......因为这一走,恐怕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她还记得自己刚来这里的时候。
那时,宇文冽得胜归来,却因朝中小人谗言被猜忌夺了实权,整日闲在家里看她做饭烧菜,帮她挑水摘菜。那张石磨,她曾经就是坐在那里,一边优哉游哉的嗑着瓜子,一边晃荡着腿打量着坐在地上摘个菜都能摘的那么高贵优雅的他问道:“哎,你这个王爷怎么这么闲?”
而他却是淡定的将菜拢了拢,回道:“父皇体恤,见本王后院闲置,命本王在家好好同你谈个恋爱,将来好结婚生子,相伴终老。”
当时她只觉得好笑,可现在想来竟是格外的痛彻心扉。
是福伯送她出的冀王府,她还刻意在门厅磨蹭了好久,始终没见宇文冽出来,连何子烨都没有见到,最后也只好离开了。
天公很应景。
唐一诺走出冀王府大门的那一刻,天空忽然下起了瓢泼大雨,她被当头浇了个透心凉,忍不住吐槽了一句:“我去,要不要这么戏剧性啊!”
屋檐下连成片的雨幕,像一道屏障,就这样把这王府内外,分成了两个世界。
唐一诺浑身湿透,大雨迷的她睁不开眼睛。她用力闭了一下,才勉强睁开,望着冀王府紧闭的大门,撕心裂肺的大喊了一声:
“给把雨伞行不行啊!”
回应她的却只有天上轰隆隆的雷声和路上疾驰的马蹄声。
而此时,王府书房内。
宇文冽披着一件外套,站在窗口,面色苍白,憔悴的叫人看着揪心。
窗外的天空灰蒙蒙的一如他此刻的心境,豆大的雨珠连成串的往下坠,就像是从一个未知的虚空坠入另一个无底的深渊一般。
何子烨端了药进来,“王爷,这是齐院令新配的药汤,您试试。”
他没有回头,却是淡淡的问了一句:“她走了?”
“是,刚出府门。”何子烨答。
“也好,也好。”他喃喃念了一句。
他的视线投向窗外,却又不知聚在何处,仿佛一下子整个世界都变成了灰色的,静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