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马!”文武元一个翻身稳健落地。
文大举人流露而出的威压,甚至让天上的小雨都停了下来。
萧女伢哪里敢忤逆他的话?
生怕这家伙把自己丢到跟前的河里好吧!
只是匆忙下马间,差点掉在了地上!
身子却忽的一轻,整个人竟然悬浮在了空中!
一扭头,文武元那条几乎要比自己大腿还粗的手臂,正吊着自己的红衣带子。
脸上哪里还有先前威严八面,文武曲星的压迫?
原来这家伙摆出那副欠揍的模样,就是为了要看自己的笑话!
他胆大心细,一直留意着这丫头的动向,果不其然,被马镫绊住了脚踝!
“你这么五体不勤的家伙,日后若是没个强健点儿的夫婿。”
“万一被那些个房间流氓们盯上了,又该怎么办?”文武元站在桥畔,面对春江绿水毫无感觉。
只是扭头看着身边的红衣女孩,很是认真的问道:
“我能力举千斤的石磨,也能提笔直序四书五经,可配得上为你夫婿?”
“你可敢等我四年?”
“待得我四年后功成民就,回来娶你?”
“毕竟再过两年,你那父亲也要考虑为你谋个夫婿了……”
萧女伢听着文武元的这番话,只觉得心脏里头像是有只不安分的鲶鱼乱撞。
“阿爹说男人都是嘴上一套心里一套的坏蛋,不叫我跟外人说话。”
“哈哈。”文武元像是听到了玩笑话,“那你阿爹那杀猪匠般潦草的样子,总不可能是你娘亲看上他的吧?”
“我并非是在征求你家中人的意愿……”他的笑声至此而止。
自知以自己的身份和势力,这真州城内就没有自己强娶不到的婆娘。
“我是在征求你本人的意愿,而这也正是我将你单独带到城外的缘故。”他最是讨厌仗势欺人,也讨厌自己仗势欺人。
在他看来,自己拟的这份婚书,不是给萧父萧母看的。
而是给她看的,自己能否娶她。
是萧女伢本人才能做出的决定!
萧女伢一时间被这家伙的直率,或是说真挚噎的说不出一句话。
只是看着那份字迹苍劲殷实的婚书,意外发现自己最讨厌的家伙,原来也是如此理想直率的少年!
还有,他高高壮壮,真是帅气!
倘若回去暖被窝,寒天里头一定不会再冷。
萧女伢默默点头,收起了婚书,只觉得自己就这么决定了自己的后半生。
“那你可休要骗了我的信誉,四年之后,无论你高中与否。”
“可都要回来见我!”
文武元见状,兴奋的咬紧了牙关,眼中仿佛也迸射出万千光芒:“既然是这样的话,那你可就是我的未婚妻子了!”他的意气风发像是被再添了一把火,神采奕奕。
目光重新转回奔涌的江水。
他彻底的信任了这个女孩,朝萧女伢道出了自己的抱负,“父亲自幼便让我习武读书,目的便是为了能够更登朝堂,再入一步。”
“因为那样,江南的富商们,才会在每年的贡橘下放上更多的银票。”
“但我和父亲不一样,年俸一百两和一百万两都能过得很好。”
“又为什么非要和那些对百姓敲骨吸髓,逼得贫户贩儿卖女的蛀虫们沆瀣一气?”
“我读得进孔夫子的话,也看得见百姓的困局,苛政甚于猛虎,贪腐甚于灾洪。”
“清国内有积重党争,外有洋邦虎视眈眈,然举国上下却仍在锁国之中,压抑民智。”
“少时我就在想,倘若我能双中文武状元,那是不是就能距离圣上,距离那乾清宫中的陛下更进一步?”
“更能有机会,去改变这一切?”他望着萧女伢。
剑眉之下瞳光澄澈,道出多年来的心里话。
萧女伢听得似懂非懂,只觉得这少年说的的确有些道理。
倘若他能成功,那么应该会有很多人为之受益吧?
后面的事情逐渐模糊,方小颖猜想大概是这片记忆也随着时光而磨损了。
只能看到在真州城外的石桥上头,那少年打开了话匣子,像是找到了倾诉的对象,一一道出自己这些年的乐趣和苦恼。
直到夕阳西下,少年将她送回了家中,孤身一人策马北上。
即将离去时,买了一盒桂花糕。
价格很贵,是四年后,无论功成与否,都要回来看她!
他自信一笑,自己为此准备了十年,又怎可能不中?
这个佳节,萧女伢少见的没有去糕坊帮父亲筹备。
她缩在房间里头,将婚书看了一遍又一遍,如视珍宝。
并将其放到了家中的柜子里头。
这只木柜传了五代人,藏着萧家十三种家传的糕点秘方、钱庄收据等至关重要的东西!
她将婚书细细的打卷,系上好看的红绳装进里头。
伸手时,一个黑漆漆的盒子却摔在了地上!
“呀!”有个声音痛叫一声,“是哪个毛手毛脚的混蛋,竟然胆敢如此对待于吾?”
“吾辈的修为,直接被你这个毛手毛脚的小娃娃摔去了十年啊!”
一个轻飘飘,身着红裳柯子裙的半透明身影,遥遥的从盒子里冒出来。
俯视萧女伢,两手伸出的模样,就像是个要吃人的红衣女鬼!
“我要吃了你!”
萧女伢却没有任何要惧怕的样子,任凭那个透明的器灵打量,抱起胸膛间露出这小孩真无聊的样子。
“喂喂喂,你爹想这个年纪,走个夜路都能吓得哭爹喊娘。”
“这么到了你这一辈就这么出息了?”
“知道我是谁吗?”红衣问,她沉睡好些年,没料到今朝竟然会被个小丫头片子摔醒。
萧女伢摇摇头,只是看向掉在地上的木盒子。
里头,赫然有着一盏通体翠绿的桂花模,有些类似于两片拼在一起的放大镜,沉甸甸的!
如果她能再多了解一下,就会明白,这只翠绿的桂花模是用上好的玉石雕琢的。
是件价值不菲的玉糕模,不像是工具,更像是贡物。
虽然红衣说自己被摔掉了十年修为,不过萧女伢觉得她只是在趁机讹诈自己。
这上头分明一点儿裂纹都没摔出来啊。
也对,毕竟被这么厚的盒子包裹,怎么可能会摔碎呢?
“我在书里头听说过蛇精虎精,还是头一次见到,模具成精的……”萧女伢没被她吓到。
毕竟就眼前这个年纪看上去和自己差不多的家伙,就算她是妖怪。
料想也是只能咬得动的家里的糯米糕。
然而糕模精貌似很讨厌小丫头片子对自己的武断,“吾可不是低贱鬼祟的妖怪!”
“吾乃你先祖设立糕坊时请来的镇宅仙子,至宪宗到乾隆十二年,已有二百五十载道行,食仙子糕美人是也!”她抱起并平坦的胸前,小琼鼻翘得老高!
“你生着天眼能知悉见吾,也算是莫大的好运!”
萧女伢翻过玉糕模,果然在后头发现了一行小字。
宪宗元年食仙子!
“你真的是女仙子?”萧女伢吃惊。
糕美人飘在房间里头,叉腰晃脑的是也回答。
虽然她很清楚,自己这种器物成灵的野仙,香火断了不知经年,如今怕是连只大鹅都奈何不了。
但,格调要高,以后才能忽悠这个小妮子给自己奉上香火,加速修行!
“那你来看看我夫婿给我写的婚书罢?”
萧女伢望着眼前这个看上去和自己差不多的女孩,很快拿出婚书。
糕美人较为粗略的扫过了这婚书,很是麻木的点了点头。
“嗯,助你夫婿早日归来等你。”
她并非人躯,理解不了肌肤相融的热切。
但想得出凡人蚍蜉般短暂的一生,因此忍住那被单身暴击的疼痛,给出祝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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