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东升,叶枝上的露水还未干涸,一点一滴的喂着下方的花朵,那花儿就像嗷嗷待哺的婴儿一样,竖着天真的脸庞,看着这个清晨干净的世界。
醉风楼的门牌下,风掌柜看着一身青白长裙的苏弄月,白纱覆面,露出弯弯的双眼,发顶盘着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发髻,手中紧握着一根手指那么粗的麻绳,而绳子的另一端,拴着两个人。
风掌柜笑着上前:“姑娘,这边离奉天府还有两个街道,您还是坐马车过去吧!”
昨夜小二听到楼上有片刻动静,他便没多在意。谁知道天刚出晓,原本该住一个姑娘的屋子出来了三个人,且还是两个身穿黑衣的男子。风无为顿时吓得立马上前问候,对方只跟他索要了一个绳索,大庭广众之下将那二人捆绑后出门,最后实在无奈,主动问到要去哪里,好给她指路,苏弄月这才好心地告诉对方,昨夜有贼人欲取她性命,所以她要去告官。
风无为嘴角扯了扯,这般去到官府,不用一炷香的时间,整个乐安城都知道他这醉风楼不安全,还能遇刺,甚至还让人家姑娘自己一个人去官府讨公道。
这姑娘,是半点对不在意自己的闺阁名声。
可他醉风楼还要名声呢?他可是想做大做强的。
“姑娘初到乐安,怕是对官府不熟,我安排马车送姑娘去吧”风无为再次问道。
苏弄月轻掸衣袖,浅笑安然的看着对方。
“多谢掌柜的,不过时间尚早,我素来听说乐安城的早市异常热闹,今日也想好好瞧瞧。”
“要是掌柜的空闲,不防也去看个热闹”说着便头也不回的向前走着。
风掌柜一看那拴着的两人走在前面,而那一身青白影子悠闲自得的走在后面。这场景,怎么越看越觉得像自己遛狗时的画面。
苏弄月一边走着一边看着被微光照耀的街道,两边的商铺一家接着一家的慢慢开了门。再往前走便拐进流芳的另一条街道,苏弄月突然拉住手中的绳子,看着不远处一道像是荒废已久的巷处。
眸光深远,却好似怎么也看不到尽头。
原来,这里已经如此荒废了!
苏弄月深吸一口气,晃动了一下绳子:“接着走!”
身后跟着的风掌柜见况“得,更像遛狗了!”
拐过了两个街道,穿过一条小巷,三人到达目的地。
风无为这才反应过来,一路上也未见她问人,是怎么能精准找到的呢?
泰冯泰武:有我们这种投案的吗?还管带路的!
门口的官衙一口哈欠还没收住,就看见远处走来一群人,为首是两名男子,身后不远处跟着一个姑娘。
“这一大清早的怎么来这么多人”
“快,你进去禀告,我在这守着”
苏弄月身后跟着的一群百姓,其实就是纯属好奇,还没见过有女子这般胆大的。甚至有些人嘴里边啃着饼子还边和苏弄月唠着嗑。
一路下来,这个啃饼的汉子已经和苏弄月熟络起来,说起话来也是添着几分真诚。
“说实话,妹子,不过两个小贼,送到五城御史衙门他们就会受理,奉天府虽有秉公清明在外,但他们一向以监督官员,奉天令行事,这两个小贼不在他们管辖范围之内。”
“听赵大哥这个说,奉天府不管我们这些平民之事?”若真如此,那这奉天府的大门,她更要进不可了。
奉天府可是她父亲的恩师一手提办的,为的可不是什么督查百官,而是实实在在为民请示。若连武大人都变节了,那她这趟之行,只怕会有去无回。
苏弄月驻足看向不远处大门上的奉天府三字。
啃饼子的赵大哥豪言豪语:“妹子也别担心,咱既然来了,就先试试,不成咱再换地”
苏弄月此刻心里已经有了计较:“好”
“这两人半夜潜入我的房间,还带凶器,意图对我不轨,我昨夜查问之下才知道,他们是尚书府中的人。”苏弄月对着门口官差诉说她此行的目的。
门口守卫守了一夜,此刻困乏的很,又闻女子所言涉及朝中大臣,不由冷叱一声,“哼,尚书府害你一个姑娘干什么?”随后那人又从上到下打量苏弄月一番,“莫不成是尚书大人看上了你不成?”
苏弄月不回反笑,反问道:“奴家可否问大人一个问题?”
未等对方回应,苏弄月便问道:“我来报官,一:你不问我是哪府的尚书,便说我是诬告!二:即便是诬告,也要你们奉天府尹亲自审理后,再断我诬告,届时我无话可说!三:我初到皇城脚下,便听说奉天府下无冤案,无假情。如今看来,莫不成都是假的!”
“最后,小女子虽是平民,但也清白在身,你这番言语,辱了我不说,还污了朝廷大臣的官声,原来奉天府这般硬气,连门口小吏都敢随意污蔑他人”
条理清晰,有理有据!
“姑娘好一张巧嘴”小吏还没来得及辩解,就被身后一男声打断。
好一个疾言厉色,巧舌如簧的报案人!
岑镜从府内出来时,就听到如此一番言论,眼中略带一丝赞赏看向那娉婷玉立的女子,脸却深沉的转向刚刚出言的守卫。
“自己去领二十罚棍!”
那守卫一看来人,顿时吓得立马低头应是,灰溜溜的跑了进去。
苏弄月看面前一身戎装的挺拔男子,神情微顿。
岑镜!没想到归来后见到的第一个故人竟是他!
苏弄月笑脸相迎:“这位大人,一看就是能说的上话的,不知小女子所告之案,奉天府可能受理?”
来人沉着脸,看了一眼女子身后的数位百姓,冷冷道:“姑娘所告尚书是哪一府?”
“户部尚书府!”
男子眼神微转,似乎在想些什么,半响道:“户部尚书府中何人?”
面对男子的层层追问,苏弄月毫不犹豫道:“我也不知”说完又笑着问那被捆着的两位“你们两说是哪位?”
男子随着目光瞧去,只见两人急忙低下头。
苏弄月装作无辜:“大人你看,他们也不知,不然您就将户部尚书大人请来,我自己问如何?”
“那你为何不直接带人去?”男子问道。
苏弄月摇摇头,“奉天府掌管都城之内大小案件,百姓有事皆可声鼓鸣冤,我为何要自己去?再者,自古民不与官斗。若真是尚书府所做,你怎能保证我进去了能安全出来!”
女子身后的围观者,听见此言,不由为女子捏了一把冷汗。先前对奉天府出言不逊,此刻又对朝臣有怨言,若论寻常人,哪有这个胆量!
一时间围观人数多了起来,大家纷纷想知道这件案子如何收尾,也很想知道此人到底是谁,能如此的有骨气!
男子扫了一眼众人,转身走到鸣冤鼓前,取下鼓槌,递予苏弄月。
苏弄月见对方一丝不苟的神情,沉了一口气,还是老样子!
双手接过鸣冤鼓槌,坦然的走至鼓旁。
女子潇洒挥舞的双臂,一声一声的敲在这个寂静的乐安都城的上空。仿佛它能穿透所有,告诉那些人,她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