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幻心里猛然一紧。是枪!
鼻尖绕着一股淡淡的硝烟味,彰显着这把枪并非玩具似的恐吓犯人,而是在不久前刚开过火,或是让不安分的羔羊皮开肉绽,又或是打穿了一个不安分的死刑犯的脑袋。
苏幻不敢有大动作,屏着气,小心翼翼的迈着步子跟紧队伍机械的往前移。
走了不知道多久才看见走廊的尽头。
直到慢慢走进,苏幻才看清囚徒们是直径从楼梯口下去,而警卫们则留在楼上并不下去。
能让警觉度如此之高的警卫们都不用下去的,要么下面很危险,连警员们都不敢冒险,要么就是控制设施完善,用不着他们在一旁监管。
苏幻觉得应该是第二种。
怀特监狱关押的虽然是一群暴徒,但从颁布的仁慈政策来看,监狱上层并不是十分漠视这些人的生命,譬如像一些混乱的监狱一样以猎杀犯人为乐,相反,隐隐有种利用的意图,在奇异的,延长他们的生命线。
苏幻跟着前面的人往下走,感到脑后的枪被收了回去才微微松了口气。
在拐弯下楼时偷偷用余光飞快瞥到了警卫将手枪收回右侧腰上的枪套里,隐隐可以看到枪械反射出的金属冷光。
与昏暗的走廊相反,楼梯越往下走越亮,恍若白昼。
新来的囚犯们虽然疑惑,但相互戒备并没人说话。而与新人相反,老油条们则是懒散地三五走在一起,不时扫过新来的小羊羔们发出桀桀笑声。
这群人像是阴沟里的臭蛇,目光贪婪粘腻,直勾勾地盯着苏幻。
不适地皱了皱眉,苏幻往人群中掩了掩。
楼梯呈倒梯形的渐近下沉式,越接近出口,楼梯越窄,而到出口时竟仅够一人通过。
队伍奇异的有秩序,犯人们一个接一个地穿过窄小的出口。
当穿过狭窄的出口时,苏幻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广阔的干旱荒地上立着一座座塔高的土堆,旁边则是众多直径好几米的深坑,穿着斑马条纹囚服的犯人密密麻麻的分散在坑边,开挖、运土,像是在为构建一座复杂的地下王宫辛勤劳作的白蚁。
傻愣愣的看着这些人不紧不慢的刨土,苏幻满脸问号,这不是阴谋我都不信了。
苏幻在愣住时还留意到旁边运土的黑瘦男人冲她怪笑一声。
在还没反应过来黑瘦男在笑什么的时候,砰砰砰一阵枪响,吓得苏幻一阵哆嗦,低头就看见了左鞋尖地面被狠狠打入土里的子弹。
“呃!”前面不远处有个白净少年,因为躲避子弹后导致左小腿被子弹贯穿,猩红的血液立马涌了出来,很快就浸湿了整个裤脚。
苏幻呆呆咽了咽唾沫,暗自庆幸刚才没有乱动,不然就要被密集的子弹打成筛子了。
一但想明白枪声的警告,为了保命,苏幻赶紧走到一个土堆旁边,拿起地上的铲子就开始将挖出的土铲到推车里,借着起身的间隙,抬头看向左前方。
刚才的子弹射在她左脚前方的地上,弹头微微倾斜向右手,可以想象子弹是如何在射程内从左前方精准的落在她脚边。
距离隔的有些远,在视线尽头矗立着一堵百来米高的铅灰色墙体,墙面浇铸了铁汁,光滑的表面反着森然的日光。墙上布满了黑幽幽的洞口,从里面伸出宽长的炮筒,更多的是纤细的枪管,像是怪兽鳞甲外翻,从中生长爬出的黑色寄生虫。
明明此时阳光炽热,空气干燥,透明的连翻飞的尘土都能看得清清楚楚,但那座墙体像个巨大的城池隐蔽在阴影里,模糊得看不真切。
倒吸了一口凉气,苏幻又暗暗观察了四周,果然四面都是高墙,除了刚才进来的入口外根没有其他出路。
苏幻暗暗心惊,在这片被划定的区域内并没有任何警卫,但刚才他们没有劳作时便被放枪警告,那么这里一定布满了摄像头,时刻监控着所有犯人的举动,而且很有可能在百米高的墙体外就有警卫隐在暗中的监控中心。
不会在牢房里也安了监控吧?苏幻细思极恐,所以她有没有被看光?
就在苏幻走神之际,她又听见了刚才那个少年的闷哼,音色因为过度疼痛而变得微微有些失真。
她不敢停下手中的动作,但还是减慢了速度朝少年方向看去,发现除了和她一样新来的一批犯人,其他的囚犯都一脸麻木不耐或辛灾乐祸的做着手中的工作,似乎没有听见少年的惨叫一样。
想了一下,苏幻还是推着沉重的土车慢慢向那个少年靠近。
幸好两人离得不远,等苏幻停下脚步把车放好,看到眼前的景象时立马紧咬嘴唇,把即将脱口而出的卧槽咽回去。
坑很深,为了方便进出,往往会在往下挖土的时候也挖一个土梯,而此时少年躺坐在土梯上,面色苍白,显然已经失血过多了。
最让人头皮发麻的是他的小腿肚上爬满了的黑色甲壳软虫。
这种虫子头和腹部有发达的外骨骼,但他们的尾部却是非常柔软的胶状体,平均每个虫子足有一根食指大小。
怪虫闻着血腥味,拼命的往少年的腿肚子里钻,柔软纤细的尾部在空中乱甩,像是美杜莎头上欢舞的群蛇。
坑下面全是这种虫子窸窸窣窣地响声,转眼间又往上爬了一群。
今天接连被吓,苏幻表示她觉得自己快要狗带了,这就是个铁人,也要被吓得头皮发麻。
苏幻不敢耽搁太久,不然又要被一波枪声恐吓,于是忙在少年身边蹲下来,仔细查看他腿上的伤口。
这一看又是一场头晕眼花的视觉盛宴。
谁来告诉她这玩意儿为什么还长毛了!?
黄色的细毛覆在伤口上,又缓慢地向四处蠕动,离开时带起一层层细细的碎肉。
幸亏少年的腿毛不旺盛,不然黄的白的黑的揉成一团,光是想想那个画面,苏幻觉得她的脑子都要瞎了。
虫子没有翼翅并不会飞,但是爬得飞快,苏幻飘了才敢用手去碰。于是顺手抄起放在旁边的铁铲,用脚蹭掉上面累积的泥土之后就赶紧伸向少年的腿,快速把虫子刮下来又忙抛到坑里,动作之大差点没把自己甩出去。
即使苏幻又快又准,一些虫子也还是顽强不息,尾巴被斩断了依旧拼命往血肉里钻。
整个过程堪比刮骨疗毒,少年已经痛得喊不出来了,只是哑着嗓子发出虚弱的气音,几乎快要晕过去。
苏幻则是内心慌得一批,虽然现在很同情这样白白嫩嫩的小少年受这样刻骨的折磨,但一不小心虫子就上身了咋整,于是又默默加快了速度。
苏幻一通忙活,等把少年腿上的虫子刮干净,一条小腿上密集覆盖软虫留下的坑穴,有的地方甚至深可见骨,一片血肉模糊。自然而然的,腥锈的血气更重了,坑下面的虫子疯了一样往上爬。
苏幻吓得手软脚软的拿着铲子,不停地刨旁边的土堆让它能倾倒盖住这个深坑,边挖边急着冲愣住的傻叉少年喊:“爬上来!快爬上来!”傻坐在那边干什么?等死吗?
即使长时间没有喝水,沙哑的喊声却透着一股轻柔,像是暮春初夏的晴日和风。
苏幻顿住,她还是第一次用这个身体说话,微微的别扭之后又抓紧投入到挖掘的工作中。
少年听到后似突然醒悟,双手撑地拖着身躯一点点爬了上来,躺在苏幻脚边喘气,喉咙仿佛被割断一样发出“嗬嗬”声。
一个人挖的速度并不快,眼看虫子就要爬上来,苏幻停顿了一下就丢下手中的铲子。
而此时脱力躺在一旁的少年幽幽看着苏幻的动作,缓缓将手伸向了那个骨感的脚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