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穿越小说 > 一念南朝 > 第二十二章 临海王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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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叔达稳妥的提着宫灯,漫步在看不见尽头的宫道上。

但,世间多的是黑到看不见任何光的地方,他自小便深谙这个道理。

若成不了布局之人,那注定沦为棋子,任人摆布。只是这天下太大,棋局太多,其错综复杂,实在难以自赎。

他抄了小径,心中计算着时间,快速回到了自己的宫殿。

肃鹤宫人皆知今日是十七殿下母妃的冥寿,故而特意为他们的殿下留了满宫灯盏,故而即便夜已渐深,肃鹤宫此时仍旧亮如白昼。

掌事太监若愚守候在宫门处,见陈叔达回来了,连忙便迎了上来。

他一边为他披上厚实的狐裘挡住夜间的寒风,一边言道:“今日齐熙公主那处......向您递了拜帖。”

“由于您白日里不在宫内,听闻公主殿下还特意跑到宫门前等您回来呢......”

“公主殿下今日的行为着实叫人摸不着头脑。”

陈叔达微微颔首,未置一词。

后又似想起了什么,淡淡吩咐道:“明日若有一个叫阿宝的宫女前来投靠,收下便是。”

若愚轻叹了一声,感慨万千道:“殿下又行善事了。”

他熄了陈叔达方才提的宫灯,又目送陈叔达入了寝殿,这才回去休息。

陈叔达轻轻推开了清扫整洁的、未落丝毫尘灰的殿门。

随着一声沉闷的“吱呀”声,他看清了屋内的陈设,清冷素雅,淡无人烟。

似乎并未有什么变化。

只是,空气中有一丝淡淡的兰香飘溢其间,为冷寂的寝殿平添了几分惑人。

那是独属于女子身上的香气。

他抿了抿唇,进了寝殿后,便转身将殿门关严实了。

陈叔达径直走向了自己的书柜,按动了藏于花瓶之后的机关。

随着暗门开启,兰香味愈发浓郁的飘散于空气之中,混合着些许晨曦朝露的气息。

他顺着暗道走入,顺手便关上了暗门。

密室简陋的床榻上安然平躺着一位面容清丽脱俗的少女,昏暗的环境没能折损她丝毫的美丽,仍旧宛若神女般圣洁无匹。

她双眸虽紧闭着,但其卷曲的睫毛不明显的轻颤,则昭示着她并未睡着。

饶是出生皇家的陈叔达,从小便看惯了各式各样的美人,也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是任何人间女子都无法企及的绝色。

倒也难怪。

他狠狠压下心中隐秘的杀意,以清冷的声线微微开嗓道:“我知道你醒了。”

许念朝强忍着心中的不安,便也不再装睡,睁开了双眸。

她逐渐看清了眼前少年的模样,他的面容虽与陈叔宝他们有五六分相像,却又比他们美的多,虽只是毫厘之差,给人的感官却差了千里。

只是,是敌是友尚未可知。

他们二人,各自从对方的眼眸之中寻到了一丝惊艳。

陈叔达沉默片刻,似乎是觉得有些可笑,冷冷轻呵一声。

“你可知,太子殿下出了事情。”

许念朝从床榻上起身,但她浑身仍旧有些酸软,脖颈更是隐隐作痛,她暗自忍下,蹙了蹙眉,语意有了几分焦躁。

“不知太子殿下......他现下如何了?”

陈叔达言语稍顿间,理了理衣角,寻了床塌的边角坐下,声线依旧冰冷泠冽。

“他被陷害,关了禁闭。且又有人暗中挑事,百姓对于清剿匪徒的结果并不买账。”

许念朝垂着头,心中烦闷更盛,言语却逐渐平淡,反问道:“请问这位殿下,我能帮上什么忙吗?”

陈叔达眼中冷意更盛,言语中更是难掩厌恶之情。

“真是个蠢物,不过是空有一番美貌的绣花枕头罢了。也不知皇兄喜欢你哪一点。”

“现已有多方势力追查到了你,你该庆幸落到了我的手中。”

“明明生为南朝之人,却与隋朝皇子终日厮混与一处,细作可真是叫人恶心。”

他说的话太过难听,但其中的信息含量并不少,这使得许念朝有些回不过神。

她又有何能耐被放在多方势力的刀口之下?

还有......杨广的身份已然暴露了吗?

见许念朝有些怔然,陈叔达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话说的有些重了,他只得不甘心的冷冷补救:“不过你既然想着逃跑,可见倒也不是真心想做细作的。”

“殿下费心抓我来此,就只为了羞辱我一番,好解气吗?”

许念朝亦没了分毫笑意,面容愈发冷淡。

“我以为你猜得到的,许姑娘。”

陈叔达面无表情的与许念朝对视,似是想与她以眼神交锋个胜负出来。

许念朝瞪了回去,寻思片刻,斟酌道:“殿下是想让我出面澄清吗?”

“不过,殿下应知,我只是青楼女子,前段时日才被赎身。我这样的小人物所说之话,有何份量可言?又有何人会信?”

陈叔达闻言起身了,不知从哪处暗柜中翻出了一封血书与一块玉佩。随后,他面上带着极致的讽意,将信砸到了她的面前。

“原来真的有会有人为了眼前荣华富贵,选择遗忘自己曾经的的血海深仇啊。”

“朝儿姑娘还真真的是一朵依附男人而生的菟丝花呢。”

这封血书看起来似乎已经有些年代了,信上熟悉且扭曲的血字叫许念朝的脑海猛然一空。

她捏住血书的手指再也支撑不住,痛苦的蜷缩了起来。

不远处昏暗的隧道墙壁上亮着微弱的火光,火光跳跃在红烛之上,吞噬了破碎的光阴,恍然之间,是另一番截然不同的模样。

灼热的火舌席卷了大半片苍穹,猩红的血液染红了一整条河流。

电光石火之间,她的脑海中忽然涌上了许多陌生又熟悉的记忆。

那是关于她这具身体原本的回忆。

在她仍处于孩童时期之时,她就呆呆傻傻的,做什么都比常人慢半拍,就像是缺少了三魂七魄一般。

但她这具身体的父母待她却是极好的,爱她,护她,从未嫌弃过她。

只是他们家似乎藏着秘密,总是时隔几个月便要新换一处住所。

直到有一次换到了一处背靠秦淮河,以织席为生小村庄。

此处民风淳朴,生性好客,并未因他们是外来之人,就排斥他们一家,这里住的多的是兵家后代,家门没落后,便相约聚于此地。

村里孩童众多,但加上许念朝却只有三个女孩子。

另外两个女孩子便是张丽华和阿缦,而二人亦很快便同她交好,三人甚至就连如厕的时候都不愿意分别。

但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很快又到了需要换住处的时候。

一向反应慢半拍的许念朝这次却反应极大,说什么都不愿意搬走。加之村庄之人的极力挽留,许父许母无奈之下只能答应多留几天。

这一留便是十四年。

就在许家以为已经全然安全的时候,现实却给了他们当头一棒。

某一天的夜晚,大火燃烧了整个村庄,数不胜数的蒙面杀手屠杀了整个村子。

最终,只有她们三个少女在大人们的拼死相护之下逃离了。

那一夜的大火烧毁了秦淮河边的好几座山村,因为死的都只是些村民,朝庭便也没下心思追查。何况火势太大也查不出什么,最终便不了了之了。

滔天的火光化作稠密的鲜血,同云烟一般,消散在了许念朝的眼眸之中。

她的心脏剧痛,痛的她难以喘息。

可她,却无力改变,唯能无声的落下了两行清泪。

“看来,你没忘啊。”

陈叔达恶劣的看着眼前痛不欲生的少女,无动于衷,他的眼中似浓墨漆黑一团,只有讥讽嘲笑。

此刻若是一般男人,恐怕早就忍不住心中的怜惜......

只想拥住她,轻哄她,叫她不再落泪。

可惜,是他,陈叔达。

他生来便不爱女子,甚至厌恶世间女子。只是,他善于伪装罢了。

“我究竟......是谁?”

许念朝抬起眼帘,用美到令人心碎的眼眸注视向他,少女的眸间蒙了一层薄雾,更有晶莹的液体流淌覆于其间,清透又茫然,似是春雨初歇的模样。

陈叔达勾了勾唇角,施舍一般轻声回应道:“你手中的这封血书是那废帝陈伯宗写的。若论辈分,我该叫他一声堂兄。”

许念朝不可思议的睁大了双眸,盯着眼前好整以暇的少年,质问道:“可我分明姓许,为何会与他有干?”

陈叔达轻笑,眼中显现出了几分悲悯之色。

“你的身份尚且不得知,不过,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现在需要什么身份。”

“皇家向来亲情淡薄,当年废黜堂兄之际,闹得满城风雨,皇后的母族柳家经此一战后声名鹊起,发展到如今,足矣让父皇忌惮了。”

“建康城中,太尉之位落在南家手中,而南家子南在俊于太子殿下那处谋职。柳丞相且不用多说,是皇兄的母族。”

“三公九卿,三公便有两公是太子殿下手中的势力。三足无法成鼎立之势,已然一边倒了。”

“如今又有二皇兄强出头整顿,父皇自然是会成全他,顺水推舟以削弱两边的势力。”

许念朝侧耳听的极为认真。

她知道这段大致的历史:文帝世祖立陈伯宗为帝,命其叔父陈顼辅佐,但次年后陈顼发动了政变,自立为帝。

史料记载,陈伯宗去世之时年仅十九。推算至如今,陈伯宗已然薨逝十几年了。

“你若能作为堂兄的遗孤出面作证,且将你所知的隋朝皇子的位置告知廷尉,太子殿下便会平安无事,你也会有临海嗣王女该有的封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