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梦之中,少女的灵识仿若沉溺于深海,她的躯体被暗涌的潮汐推动着起伏,周遭一丝空气也无,无孔不入的低压叫常人难以喘息。
她睁开双眸,莹亮的微光自她眼底亮起,这使得她即便在这般深海中也得以视物。
一眼望去,触目皆是苍茫无涯的混沌,似乎,一丝光亮也无法渗透进来照亮此处。
这里,是哪?
一道空灵肃穆的男声似是知晓她的心意,在此际响起作为回应。
他的语调无波无澜,似乎只是例行公事般的恭敬询问:“冕下,轮回几近消逝,昭曦海届时将无法容纳您的神躯,您的神魂可愿回归?”
许念朝下意识便拒绝了,虽然她自己也不明缘由。
男声似乎并不意外,他几不可闻的轻叹了口气,应了一声便离去了。
随着那道声线的离去,周遭的混沌也逐渐消散开来,金光从散开的混沌缝隙之间渗入,耀目刺眼,光辉灿烂。
待金光消逝,她倏然间听见了那男子的叹息呢喃。
他说:“女神仍是往常那般任性......不肯回来。”
梦境结束,许念朝只觉心中空荡,一行清泪也随之毫无征兆的落下。
她迷茫的从床榻之上坐了起来,任由泪水顺着脸颊流入微张的唇畔。
她尝的清楚,是苦涩的。
“......朝儿姑娘,您醒了?”
阿缦轻手轻脚的进了寝屋,本是打算来开窗通风的,却不想意外看见了兀自坐在床榻之上落泪的少女。
此刻的少女脆弱又美丽,明明流泪该是令人怜惜的,但她所传递给人的感官却是,一个博爱的女神正在为众生的老去而落泪。
叫人可望而不可及。
她怔愣了片刻,便传唤侍女进来了。
“殿下为您准备了今日出行的衣裙,精致极了,若是您换上一定美极了。”
侍女们端着洗漱用品以及换洗衣物的闻声而入,她们将礼数做的极其周全,之后便纷纷站在了许念朝塌边,等候着少女的发落。
“阿缦。”
许念朝用手背拭去面庞上的湿润,声线听起来有些脆弱柔和:“叫她们下去吧,我还想再睡会。”
侍女们听了吩咐,只好纷纷离开了。
仍旧留下的阿缦有些担忧,走近了少女,压低了声音询问她的状况。
“只是做了个噩梦,你不用担心。”
当少女湿漉漉的眼眸对上了眼前小侍女忧心忡忡的样子,她不免展颜一笑,安慰的嗓音旋即愈发的柔和安定。
阿缦稍稍放心了一些,轻声开口说道:“朝儿姑娘宽心......离开之期......阿缦正在努力备下。若是顺利.......近日便可彻底离开殿下。”
话音落下后,她的眸子里便带上了些期许,仰着面庞,默默等着眼前少女的夸赞。
“......阿缦,多亏还有你在身边相助我、陪着我。届时不若与我一同走吧?”
许念朝执起了阿缦的手,认真的瞧着阿缦。
少女的眸中残留着些许梦境之外仍不及收敛的泪珠,阿缦看着,却只觉得她温和坚毅。
“你可还记得我前日问过你是否有位胞妹?确有一位活泼的姑娘......你们长得很像......性格却是截然不同。”
“或许,阿缦想不想换一种生活的方式?人生短短几十年,本不该只有一种模样,总要找到自己过的最舒心的一种。”
“......换一种方式?”
阿缦呆呆的重复呢喃了一遍,眼中却逐渐腾起她自己从未有过的期待。
是了,她不想日复一日的作为杀人工具一般活着,她也想像所有普通的豆蔻少女一般,有所欢喜,有所期慕。
而不是现在这般,枯燥麻木,一眼望不到尽头。
“阿缦愿与朝儿姑娘共同离开。”
许念朝浅笑着摸了摸阿缦的头,压下眼底的思虑,重新躺平在床榻上,疲乏的打了一个秀气的哈欠。
“阿缦先去忙吧,我在眯一会儿,实在太困啦。”
阿缦有些遗憾的看了一眼少女,只觉得不能再和她说会话有点可惜。但眼下,朝儿姑娘看起来这么困倦,她实在是不忍心再过多打扰了。
“那朝儿姑娘......奴婢先告退了。您一定要将精神养足。”
待阿缦离开后,许念朝便透过半开的小窗看外遭的风景。
院里的桃花开得很好,阳光拂过花瓣,花瓣便隐隐有些剔透的质感。
窗外的喜鹊叽叽喳喳的啼鸣着,混合着时不时响起的佛钟声,似乎就连鸟鸣声也被附上了奇妙的神性一般。
今日的天色很好,天上的云雾聚了又散,散了又聚,如同人生一般,离合悲欢,亦复如斯。
她索性靠在了高枕之上赏景,暂且忽视了玉枕那硌人质感,一同被她刻意忽略的,还有方才怪诞的梦境。
悄然间,窗边吹来一阵异香,一只通体雪白的白鸠落在了窗沿之上。
许念朝很快便被这只美貌祥瑞的鸟吸引住了目光,兀自喃喃道:“真是只好看的小白鸠啊......”
白鸠也偏过脑袋瞧她,目光温柔又深情。
少女与白鸠对望不过半刻,很快便再次沉沉睡去,阳光那浅淡的光辉流淌在她逐渐虚幻的容颜上,美的叫人心碎。
白鸠化作少年神袛,伫立于少女的床边,凝视着她,久久于少女的额间落下一吻。
......
“华儿......”
许念朝的视线转向声源处,那是,岁数稍长的陈叔宝。
男子面冠如玉,曾今本该骄傲的面庞上,如今却带着显而易见的颓色。
“华儿,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你......”
许念朝的唇畔不受控制的一张一合,她听见自己泣不成声却坚定不移的声线:“从前,都是你保护我,这次换我,保护你......”
画面一转,她看见一个尚且年幼的小女孩。
那时的张丽华才十岁,仍是豆蔻一般的年华。虽出身兵家,却家门落没,家境贫困。即便父亲兄长都以织席为业,却也难以养活一大家子。
今日,张丽华小朋友又被村口的富商女儿欺负了。
她跌跌撞撞的回到自己破败不堪却幸福温暖的家中,将手心的擦伤藏入了袖中,带着甜美的笑意着望着堂中似乎等待自己多时的父亲。
她不舍叫她本就操持家庭的父亲,因为这点小事更加劳累。
她敬爱的父亲,充满愧疚的和那时的她说:“对不起华儿,为父希望你进宫......我们没有别的选择了。”
年幼的她,虽天真却并非不谙世事,她很爱家人。
于是她眨巴着极有灵韵的双眸,乖巧回应道:“华儿,都听父亲的。”
进宫的一切都很顺利,她以出色的容貌,惊人的记忆力及辩才在万千选秀的女子中脱颖而出。
即使她比之其他女子没有深厚的家室底蕴,可她,好似生来就是主角。
就像是蒙尘的明珠,拂去尘灰后,明亮的惹眼。
走马观花似的又过了几年,此时的张丽华脑海中却莫名增加了些回忆。
那回忆里,人们都穿着简便清凉,那里还有张丽华从来不曾见过的、方便快捷的东西。
他们称它们为“电器”。
甚至那些人可以轻轻松松的借助名为“飞机”的东西,穿梭于云层之间,简直就像是画本子里腾云驾雾的神仙一般。
她虽然自诩聪明过人,但这种情况是从来不曾见过的。
但她一向善于隐藏自己的情绪,故而旁人并未看出她的异样。
那日之后,脑海中便常常有道软糯温和的女声和她交流,甚至有时候趁自己不注意的时候溜出来,替自己教训那些曾经看不起自己的人。
张丽华曾几度怀疑,自己是不是疯了?
女孩得知了她的想法后,笑的清脆甜蜜,悦耳似银铃般的声线不断在她的脑海中回响。
“宝贝,我是朝儿仙女。只喝露水的那种!”
“你才没有疯呢......疯的是这个落后腐败的朝代。你是个很幸运的女孩子,只有幸运的少女才会被天上的仙女所眷顾!”
“是吗?”
张丽华虽发出了疑问,但,其实心中已然信了大半。
就这样子相安无事的又过了一年。
有一天,脑海中那道悦耳的声线变得格外焦灼:“你必须找机会离开这里!”
“为什么?”
张丽华不解。
如今的她,坐拥财富权利,甚至窥得陈朝局势,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中。
为什么要离开呢?
她已经受不了从前那个卑微的自己,日日忍受着常人的白眼。
而贫困和饥饿日日困扰着她,总是吃了这顿没有下顿......那种日子,她不想再过了!
虽然她的亲人最终死于了朝堂之争上......
但,她现在还有她。
她一人的朝儿。
“但是......战争......会摧毁一切现在的美好!”
悦耳的声线已经极度焦灼,她似乎已经预见了什么。
张丽华笑的妩媚:“......那就,不要有战争啊......”
那道声线不再说话,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
张丽华早已干政,自然知道如今局势的紧张。
联系到脑海中仙女说的话,张丽华便一直劝着那高高在上的皇帝,不要打仗。
“百姓那样......会流离失所......华儿受过那样的苦......所以懂得......”
那时的陈叔宝像捡到了什么宝贝一样,怜惜的望着她:“朕的华儿,真是善良。”
“......就依华儿的。”
即使此刻朝儿在张丽华的脑海中已经炸开,极力反对她这么做,但她却仍旧笑而不语。
这么多年下来了,她早就习惯了。
她一面冷静的自持的屏蔽了脑海中的女声,一面走访朝中官员。
没有多久,朝中主和的声音越来越多,张丽华狠狠的舒了一口气。
“我做的......如何?”
张丽华非常希望得到朝儿的认可。
不可不说,多了朝儿的陪伴,让如今身在高位的张丽华少了许多孤独。
她就像......自己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一样。她就像是信任自己一般,信任她。
朝儿,是她的月亮。
许念朝在她的脑海里沉默了好一会。
“虽然我在学习仙法的时候不够专注......但是我知道这场战争......是避免不了的......”
张丽华听完后,此番也变的有些急躁了,便开始为她们留二手准备。
数不尽的财富,一座清净的山中庭院,一个身形相近的替罪羊,以及一个干净的身份。
可是变故......就发生在没几天后的一个清晨。
张丽华一边喝着燕窝一边与朝儿谈笑风生。
只是喝着喝着,她就发现了自己身体的不对劲,她的心脏,疼的厉害。
侍女在一旁睁大了双眼,不可思议的惊恐道:“娘娘......您流鼻血了......”
连忙去取帕子,想为张丽华擦掉,可是却怎么也擦不掉。
“滚开!”
张丽华猛地拂开侍女,对着镜子望着自己的脸,怔怔的抚摸了上去,不停的询问:“朝儿......朝儿......怎么办?”
侍女望着张丽华有些害怕,觉得她是魔怔了,毕竟她从前对下人很和善的,从来不曾像刚刚那样凶狠。
她跌跌撞撞的跑出殿门,想要出去宣太医。却不曾想到,刚出门口,就被一个高贵冷漠的男子刺杀了。
一把锋利的匕首,精准快速的刺入了她的心口,“扑哧”一声之后,又被狠狠拔出。
侍女眼睛睁的大大的,倒下去的时候,脸上甚至仍残留着惊恐的情绪。
男子玩味笑着,将匕首丢在一边,漫不经心的欣赏着侍女的恐惧,对旁边的黑衣人缓缓道:“处理掉吧。”
他的眼底,是无尽的阴翳与冷漠。
殿中的张丽华,视线逐渐被血色模糊,她脑海中也越发模糊的女声低低的抽泣着:“不要......怎么会呢?不应该这么早的......不应该......”
“朝儿......”
张丽华低低唤着仙女的名字,渐渐抚上镜中的模糊轮廓,感知到自己身体中的力气在渐渐的被抽离。
她扬起一抹有些幸福又有些遗憾的笑容:“朝儿......有你的陪伴......我真的很......幸运。”
“可是……也很不幸。”
“我好像见见我们朝儿……传说中的仙女到底长什么样……”
许念朝闻言哭的更凶了。
“朝儿.…..不要哭.…..仙女是不能落泪的。”
因为有你相伴,在这乱世之间,每一分一秒才显得弥足珍贵。
阳光明媚,水波温柔。宫道漫长,繁花盛景。
只是这世间太过险恶吵闹,你要把自己照顾好。
“若有来世......”
我一定会做个只喝露水的仙女,这样你一眼便能看见我。
张丽华再也撑不住了,没一会便软软的倒在了地面上。
......
“不要!”
怔然间,许念朝惊恐的发现自己竟然掌控了身体的主动权。
她面上抽抽噎噎的一时停不下来,心里却暗自决定一定要找到加害张丽华的凶手!
少女费力的起身,先去拿帕子沾了些茶水处理自己,刚擦干净了眼里的血泪,却在一个抬头的瞬间,受到了惊吓。
一个不知何时出现的陌生男人,正懒懒的倚着门槛,半眯着狭长的双眸,似笑非笑的注视着她。
“朝儿?嗯?”
他似乎是看不见许念朝的惨状,身上带着浅浅的血腥味,缓缓的走近她,轻轻拿过她手中的帕子,为她拭去有些干涸的鼻血。
“你能预见未来?”
男人不断逼近,许念朝无措后退。
“朝儿.…..助我登上皇位.…..我许你后半生荣华富贵…...”
为了稳住男人,许念朝很快逼迫自己冷静下来,但她毕竟不是张丽华,做不到表面上看不出一丁点痕迹。
“怎么又哭了?小哭包。”
男人好笑的捏了捏许念朝的脸,哄骗到:“答应我.…..嗯?”
许念朝的眸子里控制不住的流下更多的泪水,水汪汪的样子在男人眼里十分可人。
男人有些想不通,怎么只是换了一个灵魂,本来自己无感的女人怎么可以变得如此讨喜?
“.…..好。”
许念朝本能的感受到了危险,眼前的这个男人绝对不像表面上那样看起来好相处。
想要活着......只有先答应他了。
“朝儿真是乖巧。”
男人抚了抚许念朝的发,笑的极为满意。
......
许念朝在这个府邸待了不知道多久。
唯一能知晓现在局势的方法,便是听身边那个活泼的侍女和她不时说着外面发生的事情。
得知南朝已经覆灭时,她有些伤感。
侍女浑然不觉许念朝的伤感,继续叽叽喳喳的挑自己感兴趣的说:“据说南朝的那个妖姬张丽华被殿下杀死了呢......”
许念朝一听侍女在诋毁张丽华,很是生气:“阿缦!住嘴!”
盛世需美人点缀,乱世需美人顶罪。
她的华儿,何错之有?
她只是个努力活着的美貌女子而已。
阿缦睁大眼睛有些不可思议,这位温温柔柔的许姑娘一向不会和自己发脾气的,今儿个是怎么了。
人世间永远没有纯然的快乐,快乐总混合着烦恼夹杂着忧虑。
只是,人间也没有永远。
“阿缦,你先下去吧。”
门外不知道偷听了多久的杨广,倏然开口,把许念朝和阿缦都吓了一跳。
阿缦回过神来,福了福身子,就下去了。
杨广走到许念朝面前,瞧着她有些伤心的模样,狠戾的眯起了眼眸。
朝儿啊,你的脸上藏不住任何的情绪呢.…..
“我准备和父皇上奏,处死陈叔宝…...”
杨广笑眯眯的试探眼前的少女。
“不行!”
果不其然,少女反应激烈。
杨广低低的笑了一声。
“朝儿,你说,以后这天下之主......会是谁?”
许念朝盯着杨广,咬牙切齿。
“是你。”
杨广仿若被取悦了一般,阳光泼墨似的撒在他的面庞上,倒没有显得他有多温柔。许念朝只觉得自己处在冰冷的雪地之中,就连看似温暖的阳光也给不了她救赎。
“朝儿,你何必这么在乎他呢?他可是深深的爱着......张丽华呢。”
许念朝充满嘲讽的冷笑着:“我既然为华儿活着,就要保护曾经拼命保护宠爱她的人!”
“你能保护的了谁?”
杨广不再笑,望着许念朝刺眼的笑容,缓缓告诉她近乎残忍的事实:“如果不是我,死的便不是替身张丽华,便是如今的你了。懂吗?朝儿?”
许念朝沉默了。
虽然生气,但眼前这个男人说的,都是事实。
但求不乱于心,不困于情。不畏将来,不念过往。
如此,便好。
“认命吧,朝儿......”
她别过脸,不再看他。
两人不欢而散。
又过了两年,杨广终究是掌权了。
他坐在高位之上,感受到的却是满满的空虚。
底下的大小官员无一不是应和他的,因为他的本性在逼死先皇的时候已然显露了出来,天生的残暴,奢侈。
他们都在害怕啊。
杨广恍然认知到。
他又想起了被他困在宫外自己名下无数间庭院其中一间的女人。
想起了她的眼神,愤怒的想杀了他,却又不得不被迫迎合。
简直脆弱到,让他惊艳。
高高在上的皇帝勾起了唇角,似乎是愉悦的笑了。
底下的一众官员都有被吓到,惊疑不定的望着眼前的皇帝。
“散朝。”
官员们如蒙大赦。
......
许念朝却早和陈叔宝私下底见面,商讨逃离的对策。
杨广来到小院找许念朝,却扑了个空。
在许念朝的寝室的桌上,他寻到了一封被主人遗忘的信,笑容瞬间残忍肆意。
“朝儿,你可真是好样的。”
......
追兵将许念朝和陈叔宝逼至山崖。
杨广闲闲的骑在马上,意气风发的望着狼狈的两人。
“怎么不跑了?”
似是发觉到已经跑不了了,许念朝和陈叔宝喘着粗气,停下步伐,二人的手却紧紧的牵在一处。
杨广望着,危险的眯了眯眼,觉得碍眼至极。
“华儿,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你......”
“从前,都是你保护我,这次换我,保护你......”
许念朝将陈叔宝护在身后,无所畏惧的对着杨广道:“不关他的事!都是我要拉着他逃的!”
杨广被气笑了:“朝儿,你是真的不怕死啊......”他顿了顿,施舍一般道:“你若存心想救他......就拿你的命去换他的命好了。”
陈叔宝拼命的拉着许念朝,示意她不要。
事实上,杨广自以为很是了解许念朝,她是极其怕死的,心中更笃定了许念朝不会为陈叔宝去死。
许念朝绚烂的冲着陈叔宝笑了一下。
她的确是害怕的,望着不见底的悬崖,她甚至控制不住的发抖。
她没用,保护不了华儿,也根本不是什么所谓的仙女,她只是一个来自未来的亡魂罢了。
但是,深爱着华儿的男人,似乎是她眼下......唯一可以保护的人了。
随即她便不再犹豫,快速跑了几步,用尽自己的力气,跌入了万丈深渊。
“华儿!”
“朝儿!”
是不是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