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从无边的黑暗中浮起，像一个溺水者挣扎着冲破水面。
凤源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天花板，鼻尖萦绕着淡淡的消毒水气味。MAC队的医务室。
他活下来了。
胸口那被利刃斩碎的剧痛还残留在神经末梢，提醒着他那场战斗并非噩梦。
“你醒了？”
一个温柔的声音在床边响起。
凤源费力地转过头，看到了那张他以为再也见不到的、苍白却带着浅笑的脸。
是百子。
她正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削着一个苹果。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身上，为她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
“百子……”凤源的声音干涩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别说话了，医生说你需要静养。”百子将一小块苹果递到他嘴边，动作轻柔，“你的伤很重，差点就……”
她没有说下去，眼圈却红了。
凤源没有吃苹果，只是定定地看着她。活着，真好。
那毁天灭地的“狮子之瞳”，终究还是创造了一份小小的奇迹。
这份失而复得的温暖，让他几乎想要沉溺其中。
然而，黑潮岛那座死寂的孤坟，祖鲁克星人那鬼魅般的双刀，还有队长布下陷阱时那阴沉的脸色，一幕幕画面在他脑中闪回。
他不能停下。
凤源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全身的骨骼立刻发出了抗议的呻吟。
“别动！”百子急忙按住他，“你疯了吗？你的能量核心才刚刚稳定下来！”
“我……我必须去训练……”
“训练？！”百子的声音拔高了些许，带着难以置信的痛心，“你都快死了！还要去训练？凤源，你听我说，别再战斗了，好不好？我们离开这里，去一个没有怪兽的地方，平平淡淡地生活……”
“不可能。”
一个毫无温度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打断了百子的话。
诸星团拄着拐杖，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他看了一眼病床上的凤源，又看了一眼满脸泪痕的百子，最后，拐杖重重地顿在地上。
“起来。”
他对凤源命令道。
“队长！”百子站起身，挡在凤源面前，“他伤得这么重，你怎么能……”
“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诸星团甚至没有看她，只是用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盯着凤源，“我再说一遍，起来。敌人不会因为你躺在病床上就停止攻击。”
凤源咬着牙，不顾百子的阻拦，用尽全力撑起了身体。每一个动作，都像是有无数根钢针在扎着他的五脏六腑。
“凤源！”
“队长说得对。”凤源推开百子的手，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我……还能战斗。”
看着这个倔强得像头蛮牛的男人，和那个冷酷得近乎残忍的队长，百子捂着嘴，无声地哭泣。她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一定要把自己逼到这种地步。
森林深处，一道巨大的瀑布如银河倒悬，从百米高的悬崖上倾泻而下，砸在下方的水潭中，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水汽弥漫，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虹光。
凤源赤裸着上身，站在冰冷刺骨的水潭里，水流只及他的腰部，但他浑身都在发抖。
诸星团站在岸边，用拐杖指着那道仿佛能冲垮一切的瀑布。
“今天的训练内容很简单。”
“用你的手刀，把这道瀑布，给我劈开。”
此言一出，凤源愣住了。
正在通过各种渠道围观的，全宇宙的观众，也全都愣住了。
TPC基地，新城一口水直接喷在了屏幕上。
“咳咳……我没听错吧？劈开瀑布？他以为他是谁？神仙吗？”
崛井推了推眼镜，镜片上都蒙上了一层水汽。
“从物理学角度讲，水是流体，无法被‘劈开’。就算瞬间用巨大的能量将其气化，后续的水流也会立刻补充。这个命令，本身就是违背自然规律的。”
“这已经不是严厉了，这是纯纯的刁难啊！”
泽塔世界，遥辉张大了嘴，半天合不拢。
“泽塔桑，赛文师傅……一直都这么教学生的吗？这比让我们用头撞钢板还离谱啊！”
“我……我不知道啊！”泽塔的电子音都带上了哭腔，“我只知道师傅很严格，没想到他这么……抽象！”
光之国，年轻的奥特战士们交头接耳。
“劈开瀑布？这是什么新的行为艺术吗？”
“牛顿的棺材板都要压不住了！”
赛罗捂住了脸，一副没眼看的样子。
“老爹，你当年到底受了什么刺激？这是人能想出来的训练方法？”
屏幕里，凤源也提出了同样的疑问。
“队长……这……这怎么可能做到？”
“我没问你能不能做到。”诸星团的声音冷得掉渣，“我让你去做。”
凤源看着那道白茫茫的水幕，只觉得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但他还是咬着牙，举起了手臂，凝聚起全身的力量，狠狠向前劈去！
“喝！”
手刀带着风声，斩入了瀑布之中。
然而，那狂暴的水流只是微微一顿，便以更凶猛的姿态将他的手臂冲开。巨大的冲击力让他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水里。
一次，两次，十次……凤源不知疲倦地挥舞着手臂，每一次都用尽全力，但结果都是一样。他的手刀，在那毁天灭地的自然伟力面前，渺小得就像一根牙签。
就在这时，诸星团的联络器突然响起了尖锐的警报。
“队长！雷达显示，那个祖鲁克星人正在快速恢复能量，他没有离开地球！”
诸星团的脸色沉了下去。
凤源一听，立刻停下动作，转身就要上岸。
“队长，我去！”
“站住！”诸星团喝止了他，“你的任务，就是在这里劈开瀑布！在你做到之前，哪儿也不准去！”
“可是……”
凤源还想说什么，却看到诸星团缓缓抬起了头，那双本该属于人类的眼睛里，迸发出了骇人的精光。
“区区一个杀手，还轮不到你来操心。”
话音刚落，一股无形的、磅礴的精神力量，从他那残破的身体里冲天而起！
这股力量是如此的纯粹与霸道，以至于屏幕外的所有观众，都感觉自己的灵魂在颤栗！
“又是奥特念力！他还要用？！”泽塔惊呼。
“等等！他的身体已经到极限了！再强行使用这种力量，他会死的！”艾斯看出了问题的严重性。
只见诸星团的双眼，已经变成了两颗微型的太阳。他伸出一只手，对着天空的方向，猛地一握！
“给我……滚出去！”
画面猛地切换到一座城市的废墟上空。
正在吸收能量疗伤的祖鲁克星人，突然全身一僵。他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宇宙巨兽给攥住了，全身的骨骼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他甚至连反抗的念头都无法升起，身体就不受控制地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拖拽着，化作一道流星，被硬生生地“扔”出了地球的大气层，消失在茫茫宇宙之中！
人间体形态，隔着上百公里，用意念将一个宇宙人强行驱逐出境！
这一手，直接把全宇宙都给看傻了。
这哪里是奥特念力，这分明是星球级的“权限狗”在踢人！
然而，施展完这神技的诸星团，身体也终于支撑不住了。
他闷哼一声，嘴角溢出的鲜血染红了衣襟，整个人直挺挺地向后倒去，手中的拐杖也脱手飞出。
“队长！”
凤源惊叫一声，想冲过去，但那冰冷的命令还回响在耳边。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队长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无尽的痛苦、自责、悔恨，还有对那道瀑布的绝望，在这一刻彻底摧毁了凤源的心理防线。
他跪倒在冰冷的水中，双手抱着头，发出了野兽般的哀嚎。
“我做不到……我做不到啊！”
“我根本就劈不开！我保护不了任何人！连队长都……”
他的哭喊声，被瀑布的轰鸣所淹没。
就在他彻底陷入绝望的深渊时，一个虚幻的、散发着红色光芒的身影，悄然出现在他面前。
是赛文·奥特曼。
他的身影半透明，能量波动微弱，显然是诸星团用最后一点意识强行凝聚出的形态。
赛文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水里，像个孩子一样痛哭的凤源，声音里不带一丝情感。
“你那眼泪，能拯救这颗星球吗？”
凤源猛地抬头，看着那熟悉又陌生的红色巨人，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MAC队的队员在拼命，地球的防卫军在拼命，就连我这个残废都在拼命！”
赛文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失望与愤怒。
“大家都在为了守护而战，而你，雷欧，L77星唯一的希望，却跪在这里哭着说你做不到！”
“你不觉得羞耻吗？！”
话音未落，赛文那巨大的手掌，携带着风雷之势，狠狠地扇在了凤源的脸上！
“啪——！”
清脆的耳光声，仿佛响彻了整个宇宙。
凤源整个人被这股巨力扇得飞了出去，在水面上打了几个水漂，才重重地摔在岸边。
全宇宙的观众，在这一刻，集体失声。
所有人都被这一巴掌给扇懵了。
用拐杖打，用念力定身，这些他们都见过了。
但是，变回奥特曼的形态，当着全宇宙的面，就这么……一巴掌扇过去？
这已经不是地狱式训练了，这是地狱级别的精神折磨！
光之国，赛罗的下巴都快脱臼了。他机械地转过头，看着身旁面不改色的赛文，声音都变了。
“老爹……你这是……职场PUA吧？”“我严重怀疑，以后雷欧飞踢踹得那么狠，招招都往死里整，就是为了报复你这一巴掌！”
赛文没有理会自己儿子的吐槽，只是平静地看着屏幕。
屏幕上，旁白的声音适时响起，为这极端的一幕做出了注解。
【不破不立。】
【诸星团所要做的，不仅仅是锻炼凤源的肉体，更是要彻底击碎他身为王子的最后一丝软弱与依赖，将他从一块顽石，锻造成一柄无坚不摧的利刃。】
【这份痛苦，无人能够体会。这份磨砺，也无人可以替代。】
凤源趴在冰冷的地面上，左脸火辣辣地疼，但更疼的，是他的心。
羞耻，愤怒，不甘……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他缓缓地从地上爬起，没有再看赛文一眼，而是转过身，重新走向那道奔腾不息的瀑布。
他的眼神，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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