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墨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那间弥漫着泡面味和隐约猫尿味的出租屋里穿墙飘了出来，一头扎回昏暗的楼道。阳间那股浑浊沉闷的感觉稍微淡了点，可他魂体里头还跟经历了八级地震似的，嗡嗡作响，压根没缓过劲来。
他后背下意识地往冰冷斑驳的墙上一靠——虽然魂体直接陷进去半截，但他急需这么一个动作来找点依靠——开始剧烈地“喘气”。倒不是真需要氧气，纯粹是过度紧张和能量剧烈消耗后的本能反应。
手里那根数据线似的勾魂索，光泽好像都黯淡了些，摸上去更加冰凉刺骨。另一只手里的地府手机，屏幕还亮着，显示着那条让他五味杂陈的任务完成报告。
【最终结算：9.5阴德点】
【当前阴德点余额：12.5】
9.5！就差那该死的0.5！全怪那只不知道从哪个旮旯角落里蹦出来的蠢猫！凌墨感觉自己的心都在滴血。这0.5个阴德点，说不定关键时候就能换一口纯点的魂力补给，或者少走几里冤枉路呢？
地府这抠门算计的德性，真是把资本家的精髓学得透透的！
他一边在内心疯狂输出电报，一边手指发颤地想去关掉任务报告界面。可APP像是卡了一下，报告界面刚消失，另一个更加刺眼的提示框猛地弹出来，瞬间霸占了整个屏幕：
【警告！】
检测到任务DL-7348-001执行过程存在多项效率低下问题：
·目标死亡后响应延迟：约1分30秒后才开始正式勾魂操作。
·外部干扰处理不当：对阳间生物干扰应对迟缓，导致任务进程严重受阻。
·能量运用极不熟练：勾魂索能量波动异常，存在严重浪费迹象。
综合评定：本次任务执行效率为【不合格】等级。
请注意：连续三次效率评定不合格，将触发系统警告及潜在绩效审查！
【点击确认】
凌墨瞪着那一行行冷冰冰的文字，感觉像是被一盆冰镇孟婆汤从头浇到脚，心里那叫一个憋屈窝火。
效率低下？不合格？
他差点没忍住把手机砸了——如果这玩意儿能摔坏的话。
这能全怪他吗？！他一个第一天上班、死了都没满二十四小时的新鬼！培训就灌了一耳朵纸上谈兵，发的装备寒碜得像地摊货，任务说明模糊得要命，现场还冒出意外干扰…这破系统怎么不把这些算进去？！
还绩效审查？地府HR是不是也跟阳间一样不干人事啊？！
一股无名火在他魂体里噌噌往上冒，原本85点的怨气值这会儿估计直接爆表冲破了150。他咬着牙，狠狠戳了【确认】，仿佛能把满腔怨气顺着指尖怼回去。
提示框消失了，界面跳回空荡荡的任务列表，静候着下一个催命符。
凌墨瘫软在…呃，飘在楼道里，感觉鬼生一片灰暗。这勾魂使者的活儿，真不是人干的…哦，确实也不是人干的。
就在他自怨自艾，琢磨着这12.5个阴德点够不够买张票直接插队投胎（虽然明知是痴心妄想）的时候，手里的手机又“嗡”地震了一下。
不是任务通知，而是一条来自【勾魂APP】内部消息系统的提示。
【您收到一条来自魂魄ID：ZHANG_SAN_7749的售后评价，请及时查看。】
凌墨眼皮猛地一跳，心里咯噔一下，涌起一股极其不祥的预感。他手指头有点抖地点开了消息。
一个模仿阳间电商平台、做得惟妙惟肖的评价界面弹了出来：
【服务提供方：实习勾魂员凌墨（工号7348）】
【服务评分：二星】
【评价内容：差评！体验极差！】
1.业务太菜了！磨磨蹭蹭的，害我在自己尸体旁边多晾了好几分钟，心里毛毛的！
2.那只猫扑过来的时候完全傻站着！一点应急处理都不会，把我吓够呛！
3.沟通负分！安慰人都不会，说什么地府有网能写代码？骗鬼啊？！哦，我现在确实是鬼了…但那也是欺骗感情！
4.最后那一下勾得也太粗暴了！一点缓冲都没有，差评！
强烈要求地府加强培训，别再派这种新手来糊弄我们新死的了！我们要的是专业、高效、有温度的服务！”
凌墨：“！！！”
他看得魂体发僵，一股比被系统警告更强烈的憋屈感堵得他慌。
不是…大哥！你讲讲道理行不行？！
我是不熟练，但我也是拼尽全力了啊！那猫窜出来是意外！意外懂吗？！至于沟通技巧…我一个勾魂的，难道还得考个心理咨询师证才能上岗？还粗暴？这勾魂索就长这德行，我还能给你现编个花环垫着不成？
还消费者？真把这当网购了？！这服务是“免费”的…哦不对，地府好像还真靠这个创收…
但这差评也太离谱了！简直是我弱我有理的典型！自己倒霉电死，还能怪我服务不到位？
凌墨气得魂体都快不稳定了，恨不得当场表演个魂体自燃。他手指哆嗦着想找回复框怼回去，却发现只有【收到】和【申诉】两个选项。
点进【申诉】，里面要填长达十几页的申诉理由，还得上传“客观证据”，而且申诉期间差评照挂不误，旁边还用小字标注着“历史申诉成功率低于5%”。
去他大爷的申诉！
凌墨绝望地关了界面。完蛋，【投诉率】这项KPI算是完犊子了，这差评铁定扣5分！而且这糟心评价要是被上头看到…
他简直不敢往下想。
就在这当口，手机又双叒叕响了。
这次是那个叫【地府内部通】的APP发来的通知，发信人显示是【第七小组组长-马面】。
【通知：实习员凌墨，今日任务报告及效率警告已阅。差评内容已知悉。鉴于首单任务勉强完成，暂不追加处罚。望深刻反思，吸取教训，全面提升业务能力与客户服务意识。明日任务量将恢复常规标准（最低5单）。小组例会于明日卯时（地府时间）在第七办公室召开，务必准时参加，进行述职反思。】
凌墨盯着这条消息，仿佛已经看见一个脸色铁青、说不定真长着张马脸的上司，正对着他唾沫横飞地进行狂风暴雨般的批评教育。
还述职反思？地府的职场PUA真是搞得明明白白，一丝不苟。
他瘫在楼道里，生无可恋。第一个任务，挣了9.5个阴德点，背了一个效率警告，收获一个扎心的二星差评，还成功引起了顶头上司的“特别关注”。
这开局，简直是地狱难度PLUS。
他低头瞅着手机屏幕上那刺眼的“12.5”阴德点余额，再想想明天最低5单的任务量，以及小组例会上注定逃不掉的狂风暴雨…
凌墨长长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魂体黯淡得几乎要和身后昏暗的墙壁融为一体。
这该死的KPI，这该死的差评，这该死的…鬼生。
社畜的命，真是死了都逃不脱。他甚至有点怀念起阳间那个只是让人头秃，但至少不会给差评的老板了。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