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墨手里紧紧攥着那部冰凉的地府手机和临时身份卡，整个人——或者说整个魂——都懵懵的。他像个刚下生产线、还没输入指令的机器人，被黑衣744和白衣885一左一右带着，离开了那个让他三观稀碎的报到大厅。
他们拐进几条看着也挺高科技、但明显安静不少的走廊，最后停在一个挂着【新员工培训中心】牌子的地方。推开一扇写着【第七培训室】的门，里面的景象瞬间又把凌墨拉回了生前的某个噩梦。
这跟他当年毕业进那家破公司参加的入职培训，不能说是毫不相干，只能说是一模一样！
一个不大不小的会议室，前头挂着投影幕布，摆着个讲台。下面整整齐齐码着几十把椅子——咳，是某种散发着微光、能让魂体勉强感觉是“坐着”的能量椅。椅子上稀稀拉拉瘫着十几个新魂，个个眼神发直，脸上清清楚楚写着“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干什么？”。
讲台上，站着一个穿着地府公务员制式西装、头发梳得苍蝇站上去都打滑的中年男鬼……或者该叫鬼差？他表情严肃得像谁欠了他八百万没还，手里捏着个激光笔，正对着幕布上的PPT讲得口沫横飞——如果鬼魂也有口水的话。
“…综上所述，我们地府历经多次改革，成功实现了从粗放式管理向精细化、数字化、流程化的伟大转型！这是全体地府公务人员的荣耀！”中年鬼差语气铿锵有力，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做政府工作报告。
黑衣744凑近凌墨，压低声音：“找个空位赶紧坐下，认真听。这位是培训部的牛头老师——别瞎琢磨，他不是那个牛头，就是姓牛，人比较古板。培训完领了装备，我俩这趟差就算交完了。”
白衣885很不给面子地打了个大哈欠：“溜了溜了，赶紧回去交差，兴许还能补个回笼觉。兄弟，自求多福吧，以后咱就是一个坑里的战友了。”说完，俩鬼差脚底抹油，溜得比谁都快，活像怕被留下免费加班。
凌墨没辙，只好摸到角落里一张空着的能量椅“坐”下。这感觉太熟悉了，简直梦回大学教室，还是最让人头疼的那种水课。
台上的牛老师推了推脸上并不存在的眼镜，激光笔的红点啪一下打在幕布PPT上，标题那叫一个震撼：【地府阴阳秩序管理部新晋勾魂使者入职培训——规章制度与绩效考核篇】。
“新来的同事，保持安静。”牛老师扫了凌墨一眼，语气硬邦邦的，“我们继续。接下来，是你们未来鬼生……咳，职业生涯中最重要的部分——KPI考核与阴德点系统！”
凌墨勉强打起一点精神。好吧，重点来了，他倒要看看这阴间的KPI能变态到什么地步。
“首先，什么是KPI？”牛老师自问自答，“KeyPerformanceIndicator！关键绩效指标！这是我们地府管理现代化、科学化的核心体现！它能精准、公平地衡量每一位勾魂使者的工作成果！”
PPT哗啦一翻，露出一个复杂得让人眼晕的表格。
【勾魂使者月度KPI考核标准】
1.任务完成数量（权重30%）：基础指标。每月最低勾满100个魂算合格，150个良好，200个往上才能评优。连续三个月不达标？不好意思，当月阴德点全扣光，顺便进‘观察期’喝茶。
2.任务完成准时率（权重25%）：必须在目标死亡时间后一小时内搞定勾魂。晚上一分钟，扣0.5分。迟到超过半小时，得，这趟算白干，还得倒贴基础阴德点。
3.魂魄完好度（权重20%）：勾回来的魂必须意识清醒，零件齐全。严禁吓傻、吓疯或者手欠把魂弄缺了。按损伤程度扣分，弄出大事的直接算重大事故。
4.投诉率（权重15%）：被勾的那位有权通过APP给你的服务打分。收一个‘差评’或者有效投诉，扣5分。好评嘛……勉强加1分。
5.误勾率（权重10%）：严禁勾错人！这项是一票否决。万一勾错了，立马停职检查，所有阴德点扣光，情节严重的老实去地狱相关岗位‘回炉重造’。
6.能源消耗与损耗率（附加项，纯扣分）：用地府发的法器装备是要耗能、有磨损的。超标部分，照价从你阴德点里扣。
凌墨盯着那长得离谱的列表，感觉魂儿都要凉透了。这考核标准，比他生前那互联网公司还特么变态！准时率卡到分钟？魂魄完好度？这玩意儿怎么算？居然还有投诉率？！人都死了还得给你服务打分？！差评还扣分？！还有王法吗？！
“都看清楚了！”牛老师用激光笔敲着幕布，“每一项都直接挂钩你们的绩效！绩效直接决定你们的阴德点收入！而阴德点——”他故意拖长了调子，PPT配合地翻到下一页。
【阴德点：地府的硬通货】
·来源：主要靠肝KPI赚。任务基础奖励 KPI绩效加成 额外奖励，比如超度个怨灵、撞大运完成个隐藏任务啥的。
用途：
1.支付地府生活成本：魂体能量补给、住宿、交通、娱乐消费……总之，活着要钱，死了要阴德点。
2.兑换修炼资源：提升魂体强度、学点基础法术、换点好装备。
3.兑换特殊权益：插队查轮回进度、买‘阳间托梦套餐’、弄张‘地狱观光免排队VIP票’……只要点够，享受应有尽有。
4.最最最重要：攒够阴德点，是你缩短轮回排队时间、甚至挑个好胎的唯一指望！
PPT上居然还贴心地配了个简易公式：
【月度最终阴德点】=∑(单任务基础奖励)×KPI绩效系数 额外奖励-各项扣除
凌墨看得脑子嗡嗡的。他感觉自己不是死了，是特么换了一家更卷、管理更变态的黑厂重新入职了！连绩效考核公式都搬出来了！
“当然，作为新人，地府还是会给你们最基本保障的。”牛老师的语气平淡得像白开水，“实习期三个月，每月完成60个任务就算过。地府提供集体宿舍，12个魂一间，每天给点最低限度的魂魄能量补给。转正以后，待遇会好点。”
12个魂一间？最低限度补给？凌墨想起报到大厅里那密密麻麻的打工魂，得，原来大家都是阴间蜗居和阴间廉价食堂的常客。
“下面，发放制式装备。”牛老师拍了拍手。
会议室旁边的门滑开，另一个鬼差推着个小推车进来，上面堆了些东西。
“每人一套勾魂使者制服，一枚低功率‘显形/隐身’符箓贴片，还有……”牛老师拿起一根看起来黑不溜秋、活像根老旧数据线的玩意儿，“……你们的吃饭家伙——【制式勾魂索】。”
凌墨接过发到自己手里的那根“数据线”。摸着冰凉，有点弹性，大概一米多长，一头有个能握住的环，另一头是个微微发光的……USB-C接口？呸，是个微微发光的小钩子。
就这？说好的锁链呢？这寒酸样还没他生前用的充电线结实！真能勾魂？
牛老师像是看穿了他的怀疑，补了一句：“这是最新款勾魂索，纳米复合魂钢打造，内置能量引导符文和微型GPS。能稍微随心意伸缩，捆魂够用，还能实时上传魂魄数据回总部。用法简单，握住环，发光那头对着目标魂，心里使劲就行。具体操作指南已经发你们工作手机APP了。”
凌墨低头看向一直捏在手里的地府手机。屏幕不知什么时候自己亮了，界面挺简洁，装了七八个APP。其中最扎眼的，就是那个冒着不祥幽光的【勾魂APP】。旁边还有【地府通】、【冥府地图】、【阴德点钱包】、【内部论坛】之类的。
他手一抖，点开了【勾魂APP】。
界面非常“互联网风”。
顶上是他个人信息：【实习勾魂员：凌墨|工号：7348|本月任务数：0|本月KPI评分：0|阴德点：5（新手低保）】
下面有个巨大的【任务列表】按钮，旁边陪着【我的绩效】、【装备状态】、【投诉与建议】几个选项。
他戳了一下【任务列表】，弹出一个提示框：
【当前无待办任务，请耐心等待系统派单。任务刷新间隔：5分钟。请保持APP开启及网络通畅。】
凌墨：“……”
他已经能预见到未来的日子了：手机一响，心头一哆嗦。不是老板@，就是地府派单。
牛老师最后总结道：“……以上就是本次培训的全部内容。都记住，在地府，KPI就是一切！阴德点就是命！努力工作，拼命攒点，争取早日转正，投个好胎！散会！回去自己熟悉APP和装备，任务随时会来！”
培训结束，新魂们一个个魂不守舍地飘出培训室。凌墨看着手里那根寒碜的“数据线”和随时可能响起的催命手机，再想想那变态的KPI和少得可怜的新手阴德点。
他生前就是卷不动了，才会狗带。
没想到死了，只是换了个地方，换了一种更离谱的方式继续卷。
鬼生第一课，血淋淋的现实啪啪打脸：在这里，KPI是爹，阴德点是娘。而他，就是那个还没上岗就预感要完蛋的倒霉孩子。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感觉魂体都黯淡了几分。
这该死的、无比熟悉的、社畜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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