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才从王多多那个“黑科技”破盒子的坑里爬出来，凌墨只觉心累的程度远远超过了魂力消耗。他现在啥也不想，就盼着赶紧滚回自己那个廉价的能量格子间，进行一场彻彻底底、与世隔绝的“魂体休眠”，哪怕能清静那么一小会儿也好。
可地府的“福报”显然没打算轻易放过他。刚飘到宿舍区门口，手里那部破手机就传来一阵不同以往的震动——不是任务提示那种相对温和的嗡嗡声，而是更加急促、带着强制性的“滴滴滴”响声，催命一样。
【紧急通知：第七小组全体成员，请立刻登录地府内部会议系统，参加由阴阳秩序管理部人力资源处主办的‘提升勾魂效率与鬼差幸福感’主题线上会议。会议将于五分钟后开始，不得缺席，会后将进行在线签到考核，结果计入月度绩效。——第七小组马面】
凌墨：“……”
幸福感？他现在最大的幸福就是能感受一下什么叫“魂飞魄散”的彻底清净！
吐槽归吐槽，上司的命令加上“考核”和“绩效”这几个大字，像好几座大山轰隆隆压下来。他只能认命地找了个相对安静的墙角，主要是为了避免宿舍里其他鬼差哥们儿的干扰和能量波动，靠着冰凉梆硬、毫无温度的能量壁，生无可恋地点开了一个图标长得极其眼熟、名为【钉钉·阴间特供版】的会议APP。
APP界面慢悠悠加载出来，里面已经乌泱泱挤满了来自各个小组的鬼差头像，一个个跟他的表情差不多，满脸麻木，眼神空洞得能照出地府灰蒙蒙的天。会议标题用刺眼的红光闪烁着：【凝心聚力，提质增效，共创地府美好未来——勾魂员关怀专场，暨第一百零八届动员会】。
会议准时开始。主讲人是一位声音甜美得像合成音、但毫无感情起伏的女声，介绍说是人力资源处的某副处长。
“各位亲爱的勾魂员同仁们，大家晚上好！在这个魂月当空、阴风送爽的美好夜晚，我们齐聚线上，共同探讨如何进一步提升我们的核心工作效率，同时全方位、多角度地深化各位的职业幸福感与归属感…”
开场白又臭又长，灌满了各种听起来高大上实则屁用没有的词汇组合，什么“赋能”、“下沉”、“打通最后一公里”、“形成战略闭环”、“优化迭代”…听得凌墨魂核发木，眼皮子直往下耷拉。
紧接着，就是一套令人昏昏欲睡、配色还极其辣眼睛的PPT展示。
“各位同仁请聚焦能量屏，观看图表一，这是我们部门本季度勾魂效率的宏观波动曲线图，我们可以看到，在成功引入了全新的、更科学的KPI考核算法后，整体效率环比提升了惊人的0.5个百分点！这无疑是一个跨越式的成功！”
台下死寂，无鬼鼓掌！
凌墨内心OS：那0.5%怕不是我们没日没夜疯狂内卷、互相抢任务、差点打破头才卷出来的？这算成功？
“图表二清晰展示了勾魂员主观幸福指数与月度任务完成量的相关性分析…我们欣喜地发现，当幸福指数提升时，任务量也有显著增长！这充分证明了情绪价值的正向引导作用！”
台下依旧一片死寂！
凌墨内心OS：废话！阴德点赚多了，能换点高级能量补给或者升级下破装备，当然显得“幸福”点！可问题是这幸福它从哪来？能从天上掉下来吗？
“针对近期大家广泛反映的工作压力大、情绪负担重等痛点问题，部里高度重视！经过充分调研与多轮研讨，我们特推出以下暖心关怀举措：一、在内部论坛紧急开辟‘心灵树洞’版块，大家可以匿名倾诉烦恼！二、每月额外向全体勾魂员增发10MB免费‘忧遁’流量包，专用于工作间隙舒缓紧张情绪！三、大力鼓励各小组自行组织积极向上的团建活动，有效增强团队凝聚力！…”
一条条“重磅关怀”措施念出来，凌墨感觉台上的领导不是在解决问题，而是在变着花样地制造新的槽点和精神污染。会议聊天区里，偶尔有胆大的鬼差匿名飘过几条弹幕，但很快就被禁言了：
“能不能来点实际的？把基础阴德点涨个块儿八毛的就很好！”
“10MB流量？领导您自己试试够不够发个‘已阅’？”
“团建？是组团去奈何桥边义务捡垃圾，还是去忘川河畔搞拉练？”
……
但这些微弱的声音迅速被管理员无情掐灭。会议磨磨唧唧进行了快一个钟头，内容全是车轱辘话和空中楼阁。凌墨感觉自己的魂体越来越沉，意识开始模糊涣散。屏幕上领导的虚拟形象嘴巴一张一合，那甜美的AI声音仿佛来自遥远的天边，逐渐变成毫无意义的嗡嗡背景噪音。
他拼命想保持清醒，但极度的疲惫如同忘川河的河水般汹涌袭来。他感觉自己的魂魄仿佛都快坐不稳了，快要从这具疲惫的能量体里飘出去了…
就在他眼皮疯狂打架，即将“魂体分离”去见周公的瞬间——
“凌墨！实习员凌墨！工号7348在不在频道？！”马面组长那油滑又严厉的声音突然通过麦克风炸响，显然是看到了会议后台的实时监测数据，“你的参会魂力活跃度持续低于平均值！还在吗？别装死！起来回答一下问题！谈谈你对提升咱们勾魂员‘职业幸福感’有什么具体可行的建议？”
凌墨一个激灵，差点真的当场魂飞魄散，手忙脚乱地戳开麦克风按钮，声音都带了点颤：“在在在！组长我在！幸福感…幸福感…”
他脑子一片空白，情急之下，福至心灵，把王多多平时忽悠他那一套说辞硬搬了出来：“报告领导！我认为…提升幸福感关键在于…开源节流，双管齐下！比如优化摆渡魂舟的航线减少不必要的通勤时间和能耗，开放部分区域的免费基础能量补给点减轻基层负担，以及…呃…加强新员工业务培训，避免因操作不熟练导致绩效扣分等额外支出…”
他硬着头皮，把自己那点可怜巴巴的诉求包装成“建议”，胡说八道了一通。
频道里沉默了好几秒，似乎台上的领导也没想到他会这么实际。
“嗯…这位同僚的想法很…接地气，颇具参考价值。”人力资源处的AI女声勉强评价了一句，语气依旧波澜不惊，“好了，下一位。”
凌墨赶紧关闭麦克风，感觉整个魂体后背都惊出一层冷汗。好险！差点又撞枪口上！
经此一吓，他再也不敢走神，强打精神，魂体坐得笔直，硬是熬完了剩下那一个多小时的会议。会议最终在领导“我再简单强调两点”，结果哔哔了整整二十分钟后，终于“圆满”落幕。
【会议已结束，请各位勾魂员进行在线签到考核。】冰冷的系统提示弹了出来。
考核题目简单得令人发指，也讽刺得令人发指：
1.本次会议的核心主题是什么？（单选题）
2.部里倾情推出的三项关怀举措具体是？（填空题）
3.你对本次会议内容的整体满意度是？（A.非常满意B.满意C.一般D.不满意）【备注：选择D选项需填写不少于50字的详细理由，以便我们持续改进】
凌墨面无表情地选了A、机械地默写出了那三条鸡肋措施、然后毫不犹豫地昧着良心点了“非常满意”。
手指颤抖着点击提交。
【恭喜您，考核通过。】
他看着屏幕上这冰冷的四个字，心里只觉得无比的荒谬和讽刺。
一场长达两个多小时、毫无营养、纯粹浪费魂命、消耗精神的线上会议，唯一的作用就是消耗了他宝贵的休息时间，并强迫他昧着良心打了一个“非常满意”。
这提升的不是啥幸福感，是纯粹的麻木感吧？！
他狠狠地退出APP，飘回自己那个狭小的格子间，感觉魂体被掏空，比连续勾十个奇葩难搞的魂魄还要累。
地府职场，果然无论线上线下，都一样让人…困到灵魂出窍。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