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澜夜总会，卡座。
楚尘看着对面那个顶着一头亮粉色头发，穿着花哨丝质衬衫的男人，终于还是没忍住，抬手扶住了自己的额头。
“猴子。”
他的声音里透着一股深深的疲惫。
“你这是受了什么刺激？”
被叫做猴子的男人，也就是楚尘发消息叫来的帮手，正得意地晃动着手指上那些造型夸张的戒指，闻言还特意挺了挺胸膛，好让那解开三颗扣子的领口更加敞开一些。
“执行任务啊，老大。”
猴子理所当然地回答，声音清亮，带着一种天生的跳脱感。
“我穿成这样，那个豹哥才不会把我当成什么正经人，注意力就不会在我身上了，这叫灯下黑。”
楚尘看着他那副“我很有战术头脑”的骄傲表情，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你开心就好。”
他懒得再评价对方那堪称灾难的审美。
“钉子我已经埋下去了。”
楚尘放下酒杯，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了几分，瞬间从刚才那个懒散的酒客切换到了另一种模式。
“豹哥这几天应该会坐立难安，他心里有鬼，肯定会去确认一下。你找人盯紧他，说不定能找到他当年的埋尸现场。”
猴子脸上的嬉笑神色收敛了许多，他点了点头，眼神里闪过一丝专业的光。
“明白。”
他应了一声，然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表情变得有些古怪，甚至带上了一点心虚。
“那个，老大，我给你也带来一个消息。”
楚尘挑了挑眉，示意他继续说。
猴子挠了挠自己那头粉色的头发，嘿嘿笑了两声。
“就是你要和林月冉结婚这个事吧，我没忍住，跟兄弟们说了。”
他偷偷观察着楚尘的脸色，声音越来越小。
“小六和绮梦他们都很关心你，都想知道嫂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楚尘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他早就知道猴子这张嘴比漏勺还靠不住，秘密在他那里存放的时间，取决于他遇到下一个熟人需要多久。
他只是安静地看着猴子，过了几秒，忽然微微一笑。
那笑容很温和，甚至带着几分暖意。
“等我这边的事情处理完，恢复正常了，我会抽空看看你们几个这些年有没有好好锻炼的。”
猴子的身体瞬间僵住，后背的汗毛都仿佛立了起来。
他太熟悉这个笑容了。
每次楚尘露出这种笑容，就意味着有人要倒大霉了。
不过他转念一想，反正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总不至于真的把自己练废了。
于是，他那颗作死的心又开始蠢蠢欲动。
“那什么，老大，要不要请兄弟们来喝喜酒啊？”
猴子挤眉弄眼地问。
“免得……”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所有人都还记得，第一年楚尘和李芸结婚，请柬都发出去了，结果却被新娘放了鸽子。
那一天，本该是婚礼的酒店宴会厅，硬生生被楚尘改成了见面会。
一群铁血汉子，在挂着“新婚快乐”的背景板下，喝得酩酊大醉，场面一度非常壮观。
提到婚礼，楚尘的眼神恍惚了一下。
他想起了林月冉。
想起她清冷的眉眼，想起她用理智和逻辑来分析一切的模样，也想起她偶尔流露出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软。
这几天的接触下来，这个女人，似乎确实挺不错的。
至少，她不会在婚礼当天玩消失。
楚尘的嘴角勾起一抹自己都没注意到的弧度。
“行。”
他干脆地点头。
“叫大家来参加婚礼。”
猴子眼睛一亮，立刻兴奋地掏出手机，准备在他们的兄弟群里宣布这个天大的好消息。
楚尘没再管他，和猴子分别后，便独自离开了安澜夜总会。
他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在江边吹了很久的风，直到身上那股属于夜总会的烟酒气散得差不多了，才慢悠悠地开车回去。
当他的车驶入公寓楼下时，他习惯性地抬头看了一眼。
凌晨一点半。
整栋公寓楼基本都关灯了，只有他住的那一层，客厅的窗户还透出温暖的灯光。
楚尘的脚步顿了一下。
他推开公寓的门，玄关处没有开灯，只有客厅的光线蔓延过来，在地板上投下一片明亮。
林月冉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她没有看电视，也没有看书，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身上还穿着白天那身干练的职业套装，只是脱掉了外套。
听到开门声，她转过头来，目光直直地落在了楚尘身上。
她的神情很严肃，那双总是清冷平静的眼睛里，此刻翻涌着一种楚尘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楚尘换好鞋走进去，心里第一个念头是林氏集团出了什么大事。
“发生什么事了？”
他走到沙发旁，随口问道。
“需要我帮忙吗？”
林月冉没有立刻回答。
她的目光从楚尘的脸上，一路滑到他的衣领，再到他的袖口，像是在检查什么。
过了许久，就在楚尘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林月冉终于动了。
她轻轻地咳嗽了一声，似乎是在清空喉咙，又像是在给自己做某种心理建设。
她抬起眼，重新对上楚尘的视线，这一次，她的眼神里多了一丝探究。
“楚尘，我想和你谈谈。”
林月冉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郑重。
楚尘看着她严肃的神情，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确认没有沾上什么不该有的香水味。
他在她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下，身体放松地靠着椅背，双腿交叠，摆出一个闲适的姿态。
“你说。”
林月冉没有立刻开口，她拿起放在茶几上的手机，解锁屏幕，然后将手机轻轻推到了楚尘面前。
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正是楚尘在安澜夜总会的照片。
第一张，他站在赌桌前，面前是堆积如山的筹码，神情淡漠。
第二张，他被两名保安恭敬地躬身送出赌场大门，气场十足。
还有第三张，他和一个染着亮粉色头发的男人坐在卡座里，昏暗的灯光下，气氛显得有些……一言难尽。
林月冉的指尖在手机边缘无意识地敲了敲，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我需要先声明，我没有派人跟踪你。”
她的语速不快，吐字清晰，像是在进行一场商业谈判。
“我一个朋友她正好在夜总会，所以才拍到了这些。”
楚尘的目光在照片上扫过，他甚至还饶有兴致地将那张和猴子的合照放大看了看。
然后他抬起头，看向林月冉，脸上没有丝毫被抓包的窘迫，反而点了点头。
“拍得还挺帅。”
他将手机推了回去，示意她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