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药香暗藏锋
令狐刀那句“光会救人可不够，有时候也得会杀人”的话，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邱莹莹心中漾开层层涟漪，久久不散。
她站在静心院的雪地里，寒风卷着雪沫扑打在脸上，带来刺骨的凉意，却远不及她心头的冷冽。令狐刀的话虽糙，理却不糙。在这人命如草芥的世道，尤其是在这波谲云诡的侯府深院，仅有医术，或许能换来一时的安稳，却绝不足以护她周全。王氏的嫉恨，未知的敌人，乃至未来可能因她“价值”而招来的觊觎，都需要更强的力量去应对。
武功，无疑是最直接的力量。
但向令狐刀学武？这个念头只是一闪，便被邱莹莹果断压下。那刀魔太过危险，心思难测，与他牵扯过深，无异于与虎谋皮。且他性情乖张，绝非良师。这条路，风险远大于收益。
她需要更稳妥、更契合自身实际的方式。
回到屋内，炭盆散发的暖意驱散了身上的寒气，却驱不散她心头的紧迫感。她重新拿出那几本生母留下的笔记，这一次，不再仅仅着眼于医术毒理，而是开始搜寻任何可能与“强身”、“自保”相关的内容。
笔记杂乱，字迹潦草，多是些零碎心得。但邱莹莹凭借强大的耐心和逻辑分析能力，一点点梳理、拼凑。终于，在记载草药习性、毒物特性的字里行间，她发现了一些看似不起眼，却反复出现的动作图解和呼吸吐纳的简要说明，旁边标注着“导引”、“健体”、“气脉”等词。
这并非什么高深的内功心法或武功招式，更像是一套强健体魄、调和气息的养生法门，或许还带着一些粗浅的发力技巧。对于原主那样真正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而言，这套法门或许收效甚微，但对于拥有现代灵魂、理解肌肉骨骼原理、且正有意识进行体能训练的邱莹莹来说，这无疑是一座有待挖掘的宝库。
她如获至宝，立刻根据笔记上的图解和说明，结合自己之前的锻炼基础，开始尝试练习。动作看似缓慢柔和，却要求极高的协调性和对呼吸的控制。几遍下来，竟觉得周身微微发热，气血流通似乎顺畅了不少，连带着因连日劳心劳力而积攒的疲惫也消散些许。
“有用！”邱莹莹眼中闪过喜色。这或许不能让她成为武林高手，但持之以恒，必能显著改善体质，增加耐力，甚至掌握一些关键时刻出其不意的自保技巧。这就足够了！在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技巧和智慧往往更能创造生机。
她决定将这套无名导引术作为每日必修课，同时继续她的药膳调理和基础体能训练。力量，就从强化自身这具躯壳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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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邱莹莹的生活规律而充实。上午去擎苍院为靖国侯诊治，下午便在静心院研读笔记、练习导引术、打理药圃。她刻意保持着低调，除了必要的接触，尽量减少与外界的交集。
靖国侯邱明远的身体恢复得比预期更快。在邱莹莹的精心调理下，他已能下床缓行，虽然内力尚未恢复，但精神气色已大为改观。他对邱莹莹的态度也愈发温和，偶尔会问及她的生活起居，甚至主动提出让账房给她增添份例，都被邱莹莹以“静心院用度已足”为由婉拒了。她深知，过犹不及，目前保持一个“有用但无欲无求”的形象最为安全。
轩辕羽依旧忙碌，但来擎苍院的次数明显增多，每次都会详细询问父亲的病情，与邱莹莹的交流也仅限于医理探讨，语气公事公办，但那份审视的目光似乎淡了些许。邱莹莹能感觉到，他正在逐步接受她作为“医者”的身份和价值。
卫也宴倒是又来过静心院两次，一次是代轩辕羽送来一些南疆特有的珍稀药材，一次是碰巧遇到邱莹莹在院中练习导引术，驻足观看片刻，眼中露出欣赏之色，还善意地指点了一两个呼吸上的小窍门，让邱莹莹受益匪浅。他待人真诚，举止有度，让人如沐春风，邱莹莹也乐得与他交流，从中了解朝堂动向和边境风情。她感觉得出，卫也宴对她确有几分真诚的关切，但这关切背后，是否也包含着替轩辕羽观察安抚的意味，就不得而知了。
而最让邱莹莹头疼的，莫过于令狐刀。这刀魔似乎将静心院当成了他的专属医馆兼茶室，隔三差五便来“换药”，尽管他的伤早已结痂愈合。他每次来都大摇大摆，言语无忌，时而调侃，时而说些江湖轶事，时而又会冒出几句像“学武”那样石破天惊的话。邱莹莹始终以不变应万变，态度疏离客气，专心扮演好“大夫”的角色，绝不接他那些危险的话茬。令狐刀也不恼，仿佛很享受这种“逗弄”她的乐趣。
这日，邱莹莹刚送走又来蹭茶喝的令狐刀，正准备继续研究笔记中一段关于“迷迭香”与“幻心草”配伍的记载，安嬷嬷神色有些紧张地进来。
“小姐，二小姐来了。”
二小姐？邱莹莹愣了一下，才从原主记忆里找出对应的人物。邱婉儿，王氏所出的嫡女，年方十四，比原主小一岁，但因嫡庶有别，加之王氏刻意打压，原主与这位妹妹几乎毫无交集，印象中是个被宠得有些骄纵的少女。
她来做什么？黄鼠狼给鸡拜年？
邱莹莹心中警惕，面上却不显，淡淡道：“请她进来吧。”
帘子掀起，一阵香风先至。只见一个穿着大红遍地织金锦袄、头戴赤金宝珠发钗的少女走了进来，容貌娇艳，眉眼间与王氏有几分相似，却少了几分刻薄，多了几分被娇养出的天真与……傲慢。她身后跟着两个衣着光鲜的丫鬟，架势十足。
邱婉儿一进屋，那双滴溜溜的大眼睛就毫不客气地将屋内扫视了一圈，看到简洁甚至堪称寒酸的陈设时，嘴角几不可察地撇了撇，随即目光落在邱莹莹身上，带着明显的好奇和打量。
“哟，这就是静心院啊？收拾得倒还干净。”邱婉儿自顾自地在主位坐下，语气带着嫡女天然的优越感，“听说你前阵子病了，如今可大好了？”
这话问得毫无诚意，谁不知道她是因为救了侯爷才“名声大噪”的。
邱莹莹微微屈膝：“劳二妹妹挂心，已无大碍。”
“那就好。”邱婉儿摆弄着手腕上的玉镯，看似随意地说道，“母亲说，你这次救了父亲，立了大功，我们侯府不能亏待了你。过几日，忠勤伯府要办赏梅宴，给府里下了帖子，母亲特意让我来问问，你想不想去散散心？”
赏梅宴？贵族千金的社交活动？
邱莹莹心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王氏会让她们这些庶女出席这种正式场合？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恐怕是试探，或者……是想把她推到人前，看看各方的反应？毕竟，她这个“起死回生”的庶女，在京中恐怕已引起了一些好奇。
去，还是不去？
去，意味着正式踏入京城贵女的圈子，会面对更多的关注、审视，甚至是明枪暗箭。但同时也意味着机会，可以结识人脉，获取信息，不再局限于侯府这一方天地。
不去，固然可以继续低调蛰伏，但也可能错失了解外界、建立自己圈子的重要时机，显得怯懦可欺，反而更引人怀疑。
电光石火间，邱莹莹已有了决断。她抬起头，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带着一丝怯生生又有点期待的表情：“多谢母亲和妹妹好意。只是……莹莹久居深院，不懂规矩，只怕去了……会给侯府丢脸。”
以退为进，示敌以弱。
果然，邱婉儿眼中闪过一丝不屑，但语气更“热情”了几分：“哎呀，这有什么！谁还不是慢慢学的？有我和母亲看着你呢！再说，你如今可是救了父亲的大功臣，谁敢小瞧了你？就这么说定了！到时候我让人给你送几身新衣裳首饰过来，好好打扮打扮！”
她三言两语，仿佛替邱莹莹做了主，实则是不容拒绝。
邱莹莹心中冷笑，面上却装作犹豫片刻，才低声道：“那……那就听妹妹安排吧。”
“这才对嘛！”邱婉儿目的达成，心情似乎不错，又假意关心了几句邱莹莹的“病情”和静心院的“清苦”，便带着丫鬟施施然走了，留下一室浓郁的香粉气。
安嬷嬷忧心忡忡：“小姐，那赏梅宴……怕是宴无好宴啊！二小姐和夫人怎么会突然这么好心了？”
邱莹莹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目光沉静：“嬷嬷，躲是躲不掉的。既然她们想把我们推到台前，那我们就去看看，这京城的风，到底往哪边吹。”
她需要更多的信息，需要了解这个世界的权力格局、人际关系。赏梅宴，无疑是一个绝佳的观察窗口。至于危险……哪里没有危险？静心院也并非真正的净土。
她回到书案前，拿起那本记载着“迷迭香”与“幻心草”的笔记，眼神锐利。除了强身健体，她或许还需要一些别的“小玩意儿”来防身。医术，可不仅仅是救人的。
药香之中，亦可暗藏锋芒。
就在邱莹莹为即将到来的赏梅宴暗自准备时，轩辕羽的书房内，气氛却异常凝重。
卫也宴眉头紧锁，将一份密报放在轩辕羽面前：“羽哥，查清楚了。北漠那边最近异动频繁，几个大部落的首领秘密会面多次。西域那边，五毒教的几个长老也离开了总坛，行踪不明。还有……我们查到，影阁最近在京城，确实接了一单大生意，雇主身份极其隐秘，但指向……可能与宫内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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