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梭号的舷窗被染成诡异的青紫色，能量湍流像无数条发光的巨蟒在虚空中扭动。林彻的手指悬在导航面板上方，全息投影中代表安全路径的绿色网格正以惊人的速度崩解。
“辐射干扰超过临界值，主传感器阵列离线。”机械音平静得像在播报天气，舰桥内却已红光乱闪。林彻瞥了一眼蜷缩在观测台上的薇拉——她赤着脚，苍白的脚趾紧扣金属边缘，仿佛要将自己钉在这片动荡的时空中。
“我需要能量流动的拓扑模型。”林彻的声音在警报声中显得异常清晰。副驾驶席上的工程师刚要调出备用数据，薇拉突然睁开眼睛。她的虹膜泛着不自然的银芒，像是液态金属在眼眶中流动。
“别相信那些数字。”她翻身跃下观测台，长发在静电中飞扬，“它们都是尸体。”
林彻皱眉：“解释清楚。”
“这片星脉在呼吸。”薇拉将手掌贴在舷窗上，指缝间渗出细小的电弧，“那些扫描仪记录的，不过是它三小时前的残影。真正的路径——”她突然转身，指尖划过全息投影，原本崩溃的导航模型骤然重组，化作血管般的网状结构，“在这里。”
工程师倒抽一口冷气。投影中代表死亡区域的猩红光斑，正随着薇拉指尖的轨迹缓缓脉动，宛如某种巨型生物的内脏在收缩舒张。林彻注意到当能量湍流掠过特定角度时，那些“血管”会周期性震颤，暴露出不足0.3秒的裂隙。
“活体导航？”医疗官在通讯频道里惊呼，“这违反《深空探险安全条例》第7章第...”
“关闭道德委员会频道。”林彻切断了通讯。他凝视着薇拉映在舷窗上的侧脸，她瞳孔中的银芒正在侵蚀眼白。“能维持多久？”
“直到我的神经突触被星脉同化。”薇拉的笑声带着金属共振的杂音，“或者你的反应速度跟不上我的指引。”
舰桥忽然陷入诡异的寂静。所有人都看见舷窗外那团正在成形的光涡——直径超过五百公里的能量聚合体，核心温度足以汽化战舰装甲。常规传感器却显示那里空无一物，如同宇宙睁开了一只谎言之眼。
“胃酸来了。”薇拉突然跪倒在地，鼻血滴在操控台上绽开细小的晶花，“左满舵，偏转角72，然后全速下沉。”
林彻的瞳孔微微收缩。按照学院教科书，这个指令会导致飞船最脆弱的引擎部暴露在辐射中。但他的手指已经本能地输入了指令代码——当星梭号以近乎自杀的角度切入光涡边缘时，所有人都看到了真相。
那根本不是能量风暴。
无数半透明的发光体在虚空中舒展身躯，它们的轮廓像抹香鲸与蝠鲼的混合体，嶙峋的背脊由电离气体构成。星梭号正从这些巨兽的腹腔间穿过，那些所谓的“湍流”，不过是它们吞吐星尘时掀起的生理性震颤。
“虚空之鲸...”林彻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教科书第497页的传说突然砸进现实——这些诞生于星脉的能量生命体，通常需要三艘战列舰的火力才能驱散。而此刻他们的飞船就像误入鲸群的磷虾。
薇拉的警告再次撕裂凝滞的空气：“右舷45，闪避！”
一只幼年虚空鲸突然翻身，尾鳍扫过的区域迸发出伽马射线爆。林彻的太阳穴突突跳动，某种超越视觉的感知沿着神经烙印窜入大脑——他“看”到了。那不是光学信号，而是直接投射在意识中的能量拓扑图，与薇拉建立的血管模型完美重合。
“关闭惯性阻尼器！准备承受27G过载！”林彻的吼声与警报同时炸响。星梭号像枚被掷出的刀刃，擦着虚空鲸的电磁场护盾切过。舱内传来金属变形的呻吟，备用氧气管道爆裂的白雾中，林彻看到薇拉正用手指在凝结冰霜的舷窗上绘画——她画的是某种分形图案，每个线条都在与窗外的能量体共振。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能看见它们？”林彻在剧烈颠簸中扣紧安全装置。薇拉的鼻血已经染红衣襟，却还在笑：“不是看见，是听见。它们的歌声...在邀请我们成为星脉的一部分...”
医疗舱的紧急呼叫在控制台上疯狂闪烁。林彻却盯着导航面板上那个逐渐成形的绿色通道——那是薇拉用生命为筹码换来的生路，也是虚空之鲸们刻意展示的咽喉要道。他突然理解了这些生物的智慧：它们不是杀戮者，而是守门人。只有证明自己配得上星脉奥秘的旅者，才能活着穿越这片活体迷宫。
“第三象限出现能量真空！”监测员嘶声喊道。林彻却抬手制止了避险操作——在神经烙印的感知中，那里根本不是真空，而是某只巨型虚空鲸张开的口腔。全息投影突然剧烈抖动，薇拉构建的血管模型开始渗出血色。
“信任我。”薇拉的声音突然变得空灵，她眼中的银芒已经吞噬了整个眼眶，“跳进它的嘴里。”
舰桥陷入死寂。工程师的手指悬在逃生舱发射键上，医疗官正在远程注射强心剂。林彻的视线扫过薇拉结晶化的指尖，扫过舷窗外那张缓缓逼近的能量巨口，最后落在自己手臂发烫的烙印上——那里正浮现出与薇拉所绘相同的分形图案。
“照她说的做。”林彻的声音惊破了一舱的窒息。
星梭号冲入虚空鲸口腔的瞬间，所有警报声骤然消失。能量湍流化作温柔的潮汐，包裹着飞船滑向发光食道深处。薇拉瘫倒在观测台上，结晶化的血珠悬浮在她脸侧，折射出万千星芒。
“它们认可你了...”她的呢喃逐渐微弱，“但后面的路...需要更多祭品...”
林彻解开安全装置时才发现掌心全是冷汗。导航面板上，代表星脉核心的坐标正在疯狂闪烁，而医疗舱的生命监测仪发出刺耳的平音。他抱起轻得像星尘的薇拉，少女的皮肤下已经有光脉在流淌——那不是人类的血液循环，而是某种能量同化的具象。
“启动低温休眠舱。”林彻的声音惊醒了呆滞的船员，“把神经烙印系统接到主控电脑，我需要同步她的感知频率。”
“这会让你的大脑承受致命...”
“照做。”
当烙印的灼痛刺入后颈时，林彻终于在意识深处触碰到了薇拉所见的世界：星脉不是路径，而是巨大的神经网络；虚空之鲸不过是其中游动的突触囊泡；而他们这场看似英勇的穿越，不过是细胞膜上一粒离子穿越蛋白质通道的微观旅程。
舷窗外，最后一只虚空鲸正在合拢巨口。星梭号从它虹膜般的能量环中跃出，前方是更加稠密的星脉迷宫。林彻将薇拉放进休眠舱，少女手腕上的结晶已经蔓延到手肘。
“我们不会停下。”他对着昏迷的薇拉低语，更像是对自己立誓，“哪怕要把整条星脉都刻进骨髓。”
控制台上，神经同步率显示着危险的85%。但林彻知道，这个数字很快就会变成他们唯一的生路——当人与星脉的界限开始模糊时，恐惧也会转化成钥匙。在虚空之鲸悠长的悲鸣中，星梭号拖着残破的舰体，再次扎进色彩诡谲的能量汪洋。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