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的《社会学概论》下课铃刚响，林朝朝就被唐朵朵拽着往食堂跑。九月的阳光正好，透过香樟树叶的缝隙洒在石板路上，映得满地斑驳，唐朵朵的lo裙裙摆扫过路面，带着一阵轻快的风。
“快点快点！去晚了食堂的糖醋排骨就没了！”唐朵朵拉着林朝朝的手腕，眼睛亮晶晶的，“再说了，说不定还能偶遇沈学神——你昨天不是说，今天要把竞赛资料还给他吗？”
提到沈予星，林朝朝的耳尖就有点发烫。她想起昨天晚上改提纲时，翻到笔记里那句“看到楼下的小猫，喂了半包猫粮，耽误了十分钟”，心里就忍不住软了点——原来那么早就有“计划外”的温柔了。她攥了攥手里的黑色文件夹，小声说：“偶遇就偶遇呗，我是去还资料的，又不是特意找他。”
“哟哟哟，还嘴硬！”唐朵朵戳了戳她的胳膊，“你昨晚改提纲改到两点，不就是想今天采访他时，能问出照片背面‘终于结束’的故事吗？我都看见你笔记本上画的小问号了！”
林朝朝被戳中心事，赶紧捂住笔记本：“别乱说！我就是想把专访写得更真实点！”话虽这么说，脚步却不自觉地加快了——她确实有点期待见到沈予星，想问问他当年备赛时，是不是真的像笔记里写的那样，卡题卡到想放弃。
两人刚冲进食堂，就看见靠窗的位置坐了个熟悉的身影。沈予星穿着简单的白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清瘦的手腕，正低头看着手机，面前摆着一份番茄牛腩面，还有一小碟青菜——和他笔记里写的“食堂番茄牛腩面”一模一样。
“你看！我说什么来着！”唐朵朵用胳膊肘碰了碰林朝朝，“快去还资料，我去打饭，记得给我占个座！”说完，就一溜烟跑到了打饭窗口。
林朝朝深吸一口气，抱着文件夹走了过去。沈予星似乎察觉到有人靠近，抬头看了一眼，看见是她，握着手机的手指顿了顿，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似乎柔和了零点几秒：“资料整理完了？”
“嗯！整理完了，谢谢你啊沈学长！”林朝朝把文件夹递给他，目光不自觉地扫过他面前的面碗，“你也喜欢吃番茄牛腩面啊？我昨天在你笔记里看到了。”
这话一出口，她就有点后悔——会不会太直白了？果然，沈予星的耳尖泛起了淡红，他接过文件夹，放在桌角，声音有点不自然：“嗯，习惯了。”说完，就低头拿起筷子，夹了一口面，却没放进嘴里，像是在掩饰什么。
林朝朝站在桌旁，有点不知道该走还是该留。想问问照片背面的故事，又怕太急；想坐下等唐朵朵，又怕打扰他吃饭。正纠结着，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朝朝？这么巧，你也在这儿！”
回头一看，是顾言。他穿着一身运动服，额角还有点汗，手里端着两盘菜，笑着走过来：“刚打完球，就看见你了。这位是……沈予星学长吧？”他看向沈予星，主动伸出手，“我是林朝朝的高中同学，顾言。”
沈予星抬头看了顾言一眼，没伸手，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声音还是那副清冷的调子：“嗯。”语气里没什么温度，和刚才对林朝朝说话时的柔和截然不同。
顾言的手僵在半空，却没尴尬，笑着收回手，把菜放在桌上：“看来学长在忙，那我不打扰了。朝朝，我先找个位置，等会儿过来找你！”说完，就端着菜往另一边走了，走之前还冲林朝朝挤了挤眼，眼神里满是调侃。
林朝朝有点不好意思，对着沈予星笑了笑：“学长，你别介意，顾言他就是这样，自来熟。”
沈予星没说话，只是低头吃面。林朝朝刚想转身去找唐朵朵，就听见他突然开口：“你不是不吃香菜？”
这话来得突然，林朝朝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说自己碗里的面——刚才唐朵朵打饭回来，给她端了碗牛肉面，上面撒了点香菜，她正准备挑出去呢。“啊……对，我不爱吃香菜，正想挑掉呢。”
她刚拿起筷子，就看见沈予星放下了自己的碗，伸手拿过她的面碗，动作自然地帮她挑香菜。他的手指很细，捏着筷子精准地把香菜挑出来，放在旁边的小碟子里，动作不快，却很认真，连一根碎香菜都没落下。
林朝朝看得呆住了——她刚才自己都没注意香菜的事，他怎么就看见了？而且他明明对顾言那么冷淡，怎么突然帮她挑香菜？
周围的空气好像都安静了，只有沈予星挑香菜的细微声响。林朝朝看着他的侧脸，阳光落在他的睫毛上，投下淡淡的阴影，金丝边眼镜后的眼睛专注地盯着面碗，连薄唇都抿成了认真的弧度。她突然想起唐朵朵说的“双标”——原来他的特殊，真的只给她一个人。
“好了。”沈予星把面碗推回她面前，声音还是淡淡的，却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温度，“下次打饭，记得提前说不要香菜。”
林朝朝还没来得及道谢，就听见不远处传来顾言的笑声：“沈学长对朝朝倒是格外上心啊！刚才我打招呼都没理，现在还帮着挑香菜——这差别待遇也太明显了！”
这话一出，周围几桌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林朝朝的脸唰地红了，赶紧低下头，假装吃面，耳朵却烫得厉害。她偷偷看沈予星，发现他的耳尖也红了，却没反驳顾言的话，只是拿起自己的文件夹，站起身：“我吃完了，先走了。”
说完，他没再看林朝朝，转身就往食堂门口走，脚步比平时快了点，像是在逃离什么。林朝朝看着他的背影，手里的筷子都忘了动——他刚才为什么不反驳？是默认了顾言的话，还是只是觉得尴尬？
“怎么样怎么样？我没说错吧！”唐朵朵端着刚打的糖醋排骨坐过来，一脸八卦，“他对你就是双标！对顾言冷冰冰，对你却帮着挑香菜，还不反驳调侃——这分明就是‘不一样’的信号！”
“你别乱说！”林朝朝拍了她一下，心里却有点甜滋滋的，“他可能就是……顺手而已。”
“顺手？谁会顺手给刚认识没多久的人挑香菜啊！”唐朵朵夹了块排骨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朝朝，你要是再不开窍，沈学神这冰山都要被你自己捂化了！对了，你昨天说的校园论坛推送，看了没？”
林朝朝这才想起昨晚睡前刷到的推送——标题是“独家！学神沈予星的神秘家世曝光，母亲竟是商界大佬！”她当时光顾着改提纲，没点进去看，现在被唐朵朵一提醒，赶紧掏出手机：“还没看呢，怎么了？”
点开推送，里面写得很详细：沈予星的母亲是国内顶尖科技公司的董事长，父亲曾是商界精英，后来因出轨离婚，沈母独自抚养他长大，对他要求极其严格，从小学到高中，每一步都规划得清清楚楚。文末还配了张沈母参加商业活动的照片，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气场强大，眼神锐利，和沈予星的清冷很像，却多了几分压迫感。
林朝朝越看越心惊。她想起沈予星笔记里的“终于结束”，想起他手机壁纸上的模糊照片，想起他说“秩序才能避免伤害”——原来他的“秩序”，是这么来的。被母亲严格规划人生，经历过父亲的背叛，他只能用“规则”把自己裹起来，才能不受到伤害。
“难怪他那么依赖‘秩序’……”林朝朝小声嘀咕，心里的心疼又多了点。她突然明白，为什么他对“计划外”的事那么敏感，为什么喂猫这么小的事，都要藏着掖着——那是他在被规划的人生里，唯一能自己做主的小角落啊。
“现在知道他为什么那么‘冰山’了吧？”唐朵朵拍了拍她的肩膀，“家庭环境影响太大了。朝朝，你得更耐心点，他这颗冰山，可不是一天两天能捂化的。”
林朝朝点点头，把手机收起来，却没胃口吃面了。她看着沈予星刚才坐过的位置，面碗里还剩小半碗面，旁边的小碟子里，放着他帮她挑出来的香菜——阳光落在上面，明明是很普通的场景，却让她心里堵得慌。
她突然很想找到沈予星，告诉他“你的小秘密，我不会告诉别人”，告诉他“就算有那么多规则，你也可以偶尔不那么冷静”。可她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只能握着手机，心里满是焦急。
而此刻的沈予星，正站在食堂外的香樟树下，手里攥着那个黑色文件夹。顾言的调侃还在耳边回响，林朝朝脸红的样子也在眼前晃——他刚才为什么没反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只是在听见顾言说“差别待遇”时，心里竟然有点隐秘的欢喜，哪怕很快就被不安取代。
他掏出手机，点开那条关于家世的推送，眉头越皱越紧。母亲昨天打电话，就是警告他“别和不三不四的人走太近，影响前途”，现在这条推送一出来，肯定又会有人盯着他的“关系”做文章——林朝朝会不会也这么想？会不会觉得，他对她的特殊，只是因为她有利用价值？
“肯定会的。”他低声呢喃，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文件夹的边缘，把刚才因为挑香菜而升起的那点温柔，全都浇灭了。他不能让任何人靠近他的“计划外”，更不能让林朝朝因为他而被卷进这些麻烦里。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是林朝朝发来的消息：“沈学长，你是不是生气了？刚才顾言就是开玩笑的，你别往心里去！还有，谢谢你帮我挑香菜～”后面还加了个小猫挥手的表情包，和伞柄上的贴纸很像。
沈予星看着消息，手指悬在屏幕上，却不知道该怎么回。他想回复“没生气”，又怕显得太刻意；想回复“不用谢”，又觉得太冷漠。纠结了半天，只敲了两个字：“没有。”刚想发送，又觉得太生硬，删了重写，改成：“没生气，不用在意。资料看完了就好。”
发送成功后，他盯着屏幕，心脏砰砰跳。过了大概一分钟，林朝朝的消息回了过来：“那就好！对了学长，你笔记里夹的那张照片，背面写的‘终于结束’，是不是备赛结束那天啊？我有点好奇，要是你愿意说的话……”
后面跟着一个小心翼翼的问号。
沈予星看着那个问号，心里的防线突然松动了一点。她没问他的家世，没提推送的事，只是好奇他当年的备赛故事——原来她关心的，真的是“他”，而不是“学神沈予星”的身份。
他张了张嘴，想打字回复，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备赛结束那天的疲惫，拿到奖杯时的茫然，还有看到楼下小猫时的那点温暖……这些都是他藏了很久的秘密，从来没告诉过任何人。
就在他准备回复“有空再说”时，母亲的电话又打了过来。屏幕上“母亲”两个字像块冰，瞬间浇灭了他所有的犹豫。他看着林朝朝的消息，又看了看跳动的电话屏幕，最终还是按下了接听键，声音瞬间恢复了冷漠：“什么事？”
电话那头，母亲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我听说你最近和一个新闻部的女生走得很近？予星，我警告你，别被这些无关紧要的人影响——下周的商业峰会，你必须跟我去，提前熟悉人脉，这是早就规划好的事，不能改！”
沈予星握着手机，指节泛白。他看着林朝朝消息里那个小心翼翼的问号，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疼。他知道，母亲的话意味着什么——他的人生，从来都没有“有空再说”的机会，只有“必须执行”的计划。
挂了电话后，他看着林朝朝的消息，最终还是删掉了打好的“有空再说”，改成了冷冰冰的三个字：“没必要。”发送成功后，他把手机揣进兜里，转身往图书馆走，背影在香樟树下拉得很长，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孤独。
而食堂里的林朝朝，看着手机屏幕上“没必要”三个字，手里的筷子“啪”地掉在了桌上。唐朵朵赶紧抬头：“怎么了？他回复什么了？”
林朝朝盯着那三个字，眼睛有点发涩。刚才还帮她挑香菜的人，怎么突然就变得这么冷漠了？是因为家世推送的事，还是因为母亲的电话？那个小心翼翼的问号，终究还是碰了壁。
“他说……没必要。”林朝朝的声音有点轻，“没必要告诉我那个故事。”
唐朵朵皱起眉头，刚想安慰她，就看见林朝朝突然拿起手机，点开和沈予星的聊天框，敲了段话：“没关系！要是你不想说，我就不问啦！不过你放心，专访我会好好写的，不会写让你不舒服的内容～”后面还是加了个小猫挥手的表情包。
发送成功后，林朝朝放下手机，拿起筷子，夹了一口面。虽然心里有点难过，但她不想让沈予星觉得，她是为了挖秘密才接近他的。她想告诉他，就算他不想说，她也会等，等他愿意说的那天。
而走远的沈予星，收到这条消息时，正好走到图书馆门口。他看着那个小猫表情包，还有那句“不会写让你不舒服的内容”，突然停下脚步，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他回头看向食堂的方向，阳光正好，香樟树的影子晃啊晃，好像能看见那个抱着文件夹、笑着挥手的女孩。他攥紧了手机，心里第一次涌起一种强烈的冲动——想把那些“没必要”的秘密，全都告诉她。
可母亲的命令还在耳边回响，“秩序”的铠甲还裹在身上。他最终还是转过身，走进了图书馆，只是这一次，他没再立刻翻开书，而是盯着桌角的黑色文件夹，久久没有动——那个小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