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现言小说 > 长安大清辞 > 第8章 襄阳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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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

李公子气得扇柄都快捏断了,脸涨得像熟透的柿子,

“你别后悔!我爹要是知道了,不仅让你在长安混不下去,还会让你连襄阳都回不去——我倒要看看,一个连家乡都回不去的落榜书生,能有什么出息!”

一听这话,萧远的脸瞬间被羞得煞白,但很快又恢复如常,没再理李公子,蹲下来看着清辞,声音放得很低,带着点歉意说道:

“丫头,我答应教你,但有个条件——别让旁人知道,咱们偷偷学,我每天午时在溪边柳树下等你。”

清辞点点头,高兴得眼泪都掉了下来。

她摸出怀里的兰草笺,递过去:

“先生,这是我给您做的笺纸,上面写了句诗,您看看……”

萧远接过笺纸,反复摩挲着上面的兰花纹,没说话,只把纸小心地折好,放进怀里。

李公子在旁边气得直跺脚,却也没敢再动手——萧远虽然穷,却是赵老儒看重的人,真闹大了,赵老儒要是写进《长安市井录》,丢人的还是李家。他只能带着家丁骂骂咧咧地走了,走之前还不忘瞪清辞一眼:

“你给我等着!”

太阳渐渐斜落下去,阳光洒在李员外家的朱红大门上,亮得刺眼。门旁的石狮子张着嘴,嘴里的石球泛着光,透着股威慑人的气势。

为了不把关系闹僵,萧远还是来到了李员外门口,想要登门致歉。他站在街角的槐树下,怀里的兰草笺被攥得发皱,手指上都沾了点芙蓉汁的淡红色,像染上了点胭脂。

“萧先生,我们家员外有请。”

管家从大门里出来,穿着件浆洗得顺溜的青布长衫,腰间系着条绸带,手里拿着个绣着牡丹的香囊,飘出股浓郁的熏香——那香味太冲,跟萧远身上淡淡的墨味混在一起,显得格外刺鼻。

他走到萧远面前,下巴抬得老高,居高临下地说:

“员外知道您不愿当家教,也不逼您,但有几句话,得跟您说清楚。”

萧远跟着他走到街角的阴影里,槐树的叶子沙沙响,像有人在偷偷听。

管家从怀里掏出半匹绢,绢面光滑,是上好的蜀锦,上面还绣着暗纹,一看就价值不菲。他把绢递到萧远面前,语气里带着威胁:

“这是员外给您的补偿,您拿着,以后别再跟那沈家丫头来往。您要是识相,这事就算了;要是不识相,别说在长安找活,您连浣花溪都待不下去——您以为您在襄阳的事,能瞒一辈子?”

萧远看着那半匹绢,那绢面滑得像溪水。这半匹绢够他买好几个月的米,够他给私塾的学生买些笔墨,甚至够他攒着,以后找个安稳的住处。

可他又想起清辞递兰草笺时的笑,想起她攥着麦饼说“我不怕连累”的样子,想起她眼睛里的光——那是他在襄阳受挫后,再也没见过的光。

他摇了摇头,谢绝道:

“多谢员外好意,这绢我不能要。我教她学诗,没碍着谁,也不会停。我这次前来,是向李员外致歉的。”

“你别后悔!收起你所谓的歉意!”

管家把绢往他怀里塞,声音冷得像冰,

“员外还说了,你当年在襄阳当驿丞,因为替穷百姓说话,跟节度使对着干,最后被赶出来的事,再加上你任上‘丢’的军报……可是大罪。要是传出去,谁还敢用你?说不定京兆尹衙门还会找你麻烦,说你‘通敌’——你一个没背景的书生,经得起折腾吗?”

萧远的身子猛地一僵,像被冻住了似的。他攥紧怀里的兰草笺,有点颤抖地问道:

“你……你怎么知道的?”

他眼前闪过三年前襄阳驿站的大火,军报在火盆里蜷成灰烬的画面灼得太阳穴突突跳。

“员外想知道,自然有办法知道。”

管家冷笑一声,眼神像刀子,

“我劝你还是识相点,离那丫头远点,不然,你‘襄阳避祸’的事,用不了一天,整个浣花溪上上下下就都知道了——到时候,你连哭都没地方哭。”

管家说完,转身走了,留下萧远站在阴影里。

风吹过槐叶,落在他的肩上,像撒了把碎土。

他摸出怀里的兰草笺,看着上面的“愿借先生笔,写尽溪畔春”,眼眶有点热。他知道,管家说的是真的,要是这事传出去,他不仅没活计,还可能被抓起来。

可他又想起清辞的眼神,那么亮,像溪边的星星。

萧远捧着绢,一步步走到李员外家的朱红大门前,把绢原原本本地放在门槛上——他不愿要这带着威胁的绢,却也不想把事情做绝,给彼此留点余地。

做完这一切,他没有跟着进李员外的家门,反而转身往溪边跑——他得去跟清辞说,明天准时在柳树下等,不管怎么样,他都要教她写诗,不能让她失望。

跑过溪边时,他看见清辞在柳树下捡残纸,手里还拿着块红薯皮,像是在找什么——大概是想把红薯皮留给她娘。

萧远没敢上前,只躲在树后看了会儿,就转身往私塾走。

他知道,自己欠清辞一个解释,却不知道该怎么说——有些秘密,一个人承担就够了;说出来,恐怕只会连累更多人。

萧远刚走到私塾门口,就看见赵老儒站在台阶上,手里拿着张纸条,纸条边缘还沾着印泥,上面写着“襄阳驿丞萧远,有通敌嫌疑,着京兆尹衙门详查”。

赵老儒叹了口气,把纸条递给他,声音带着担忧:

“这是刚从京兆尹衙门递过来的,李员外是真的动了怒,你……还是先躲躲吧,别连累了自己,也连累了清辞。”

萧远接过纸条,手都在抖,纸条上的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心口发疼——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只是他没想到这事会来得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