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的午夜，浦东。废弃的三号仓库像一头沉默的巨兽，匍匐在漆黑的海边，只有潮水拍打岸边的声音单调地重复着。
仓库深处，几点手电筒的光柱在黑暗中晃动，映出“秃鹫”那张阴沉的脸和几名手下紧张的神情。几辆卡车停在仓库门口，货物已经装卸了一半。
“动作快点！妈的，心里总觉得不踏实。”“秃鹫”不耐烦地催促着，不时看向仓库外浓重的夜色。黑蛇的失踪像一块巨石压在所有人心头，连带着这次交易也蒙上了不祥的阴影。
与此同时，仓库外围的废弃货堆和芦苇丛中，几双眼睛正紧紧盯着仓库的动静。
一方，是军统上海站行动队的人。他们收到了那封匿名信，虽然将信将疑，但“内部有鬼”的警告宁可信其有。副站长亲自下令，派出一支精干小队，由行动科组长赵大川带队，前来核实。若情报属实，则见机行事，既要破坏交易，也要尽可能抓活口，尤其是那个内鬼“黄鼠狼”的证据。
另一方，则是我党地下党“曙光”行动组的人员。他们同样接到了匿名情报，对这批日军急需的药品和武器志在必得。组长老潘经验丰富，制定了周密的计划，目标是趁乱劫走部分药品，迅速转移。
双方都以为自己是捕蝉的螳螂，却不知黑暗中，还隐藏着冷眼旁观的黄雀。
吴默如同一尊石像，潜伏在距离仓库更远的一处制高点——一个废弃的水塔之上。夜风凛冽，吹动他额前的碎发，但他举着从空间里取出的一副在这个时代堪称奢侈的德制望远镜，目光冷静地注视着下方的一切。
他看到了仓库内的灯光，看到了外围若隐若现的人影。军统的人埋伏在东侧，地下党的人潜藏在西边的芦苇丛。很好，演员都已就位。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交易接近尾声。日本“三井洋行”的代表小野，一个留着卫生胡、穿着和服的矮胖男人，验完货，满意地点点头，示意手下将几个装满金条和小黄鱼的皮箱递给“秃鹫”。
就在“秃鹫”手下接过皮箱的刹那——
“砰！”
一声突兀的枪响划破夜空！不知是哪一方紧张过度走了火，还是有人故意引发混乱！
刹那间，枪声如同爆豆般响起！
“打！”赵大川当机立断，下令攻击。军统特工们的子弹泼水般射向仓库门口的日伪人员。
“秃鹫”和小野惊惶失措，一边寻找掩体，一边嘶吼着还击。仓库内外乱成一团。
几乎在枪响的同时，西侧芦苇丛也爆发出枪声！地下党行动组果断出手，他们的目标明确，集中火力攻击卡车的轮胎和驾驶员，试图阻断货物运输，同时一组人迅猛突进，直扑堆放药品的木箱。
“好戏开场了。”水塔上，吴默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三方混战，正是他想要的效果。他调整望远镜焦距，如同一个挑剔的观众，审视着战场。
军统和地下党在初期都取得了战果，击毙了不少“秃鹫”的手下和日本护卫。但“秃鹫”毕竟凶悍，凭借仓库地形和火力优势，很快组织起反击。小野则在几个日本浪人的保护下，试图向江边停靠的小船撤退。
混战中，吴默的目光锐利如鹰，死死锁定在军统小队的一个身影上。那是一个穿着黑色劲装、动作矫健的中年男子，职位似乎不低，一直在赵大川附近活动。但吴默注意到，此人的射击看似凶猛，却几次“恰好”打偏，封住了地下党一侧最佳的突击路线，无形中缓解了“秃鹫”的压力。而且，他似乎在有意无意地将赵大川往火力密集的方向引导。
“黄鼠狼”……吴默几乎可以肯定，就是此人！他在利用混乱，既要保全自己，又要尽可能造成军统和地下党的伤亡，甚至可能想借刀杀人，除掉赵大川！
机会！一个验证身份并铲除内鬼的绝佳机会！
吴默深吸一口气，将望远镜收回空间。他取出那把保养良好的盒子炮，检查弹药，上膛。但他并不打算直接冲入战场。
他的目标是“黄鼠狼”，必须一击必中，且不能暴露自己。
他像一只灵巧的猿猴，从水塔另一侧悄无声息地滑下，借助地形和夜色的掩护，快速向混战地点的侧后方迂回。他要找一个既能观察到“黄鼠狼”，又便于射击和撤离的位置。
战场中心，赵大川也察觉到了不对劲。身边的伤亡比他预想的要大，而且地下党的攻击异常坚决，仿佛早有准备。
“组长！小心！”那个被吴默怀疑的“黄鼠狼”突然大喊一声，猛地将赵大川扑倒在一堆货物后面。
“嗖嗖嗖！”一串子弹打在他們刚才站立的位置。
赵大川惊出一身冷汗，刚想道谢，却忽然觉得不对！刚才扑倒的力道和方向……与其说是救援，不如说是将他禁锢在了这个相对暴露、容易被集火的位置！
就在这时，一名地下党队员发现了他们，举枪便射！
“黄鼠狼”眼中闪过一丝狠辣，似乎准备“不得已”地放弃赵大川，自己后撤。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砰！”
一声格外清脆、与其他乱枪截然不同的枪声，从战场侧后方的一个废弃岗楼里响起！
子弹如同长了眼睛，精准地钻入了那名正要射击赵大川的地下党队员的胳膊，队员惨叫一声，枪掉在地上。
所有人都是一愣。
紧接着——
“砰！”
第二枪几乎毫无间隙地响起！
目标，正是那个刚刚起身、准备后撤的“黄鼠狼”！
这一枪，没有打要害，而是狠狠地打穿了他的大腿！
“啊——！”“黄鼠狼”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噗通一声栽倒在地，抱着血流如注的大腿翻滚哀嚎。
这两枪，太诡异了！一枪解了赵大川的围，一枪直接废了内鬼的行动能力！枪法神准，意图难测！
赵大川又惊又疑，但战场不容他细想，他立刻指挥手下反击。而“黄鼠狼”的重伤和诡异中弹，也让军统这边阵脚微乱。
地下党那边，老潘见事不可为，且出现了神秘的第三方，果断下令：“带上药品，撤！”
军统这边，赵大川也想抓活口，但“秃鹫”和小野趁乱已经带着部分金条登上了小船，仓皇逃离。现场只留下满地狼藉和死伤者。
那个神秘的枪手，在开出两枪后，便再无动静，仿佛从未出现过。
赵大川带人冲到岗楼，里面早已空无一人，只有地上两枚冰冷的弹壳。
他捡起弹壳，眉头紧锁。是谁？是敌是友？为什么帮自己，又为什么打伤（疑似）内鬼？
而此刻，吴默早已在数里之外，如同滴入大海的水珠，消失无踪。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交易被破坏，内鬼“黄鼠狼”身份暴露且重伤（生死已无关紧要，军统绝不会放过他），同时也在军统和可能的我党人员心中，种下了一个关于神秘狙击手的谜团。
这次，他不仅是黄雀，更是隐于幕后的执棋者。
回到安全屋，吴默清点着此次“观战”的间接收获。虽然没拿到实物，但“孤影”这个名字代表的威慑力和神秘感，已经开始悄然扩散。
他的下一次出手，必将更加凌厉。
（第五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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