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宇的行李,只有一个洗得发白、边角磨损的半旧帆布包。
包不大,甚至有些瘪,看起来装不了几件换洗衣物。
当他拎着这个与崭新住房通知单形成鲜明对比的帆布包,踏入南锣鼓巷95号院的月亮门时,院子里午后的宁静瞬间被打破。
这是一个标准的老京城三进四合院,青砖铺地,灰瓦覆顶,屋檐下的砖雕和廊柱上的褪色油彩,无声诉说着岁月的沉淀。
院中,几棵老槐树的枝丫伸向天空,阳光透过稀疏的叶片,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树荫下,几个无所事事的住户正聚在一起,摇着蒲扇,磕着瓜子,东家长西家短地闲聊。
陈宇这个陌生面孔的出现,让所有的谈话声戛然而止。
十几道目光,如同探照灯一般,齐刷刷地聚焦在他身上。那目光里混杂着毫不掩饰的好奇、审视,甚至还有一丝排外与警惕。
陈宇对这一切置若罔闻。
他的脊背挺得笔直,步伐沉稳,目光平视前方,径直朝着分配给他的、位于前院的那间正房走去。
就在他走到院子中央,即将穿过前院的垂花门时,一道肥硕的身影猛地从旁边的耳房里蹿了出来,像一堵肉墙,结结实实地拦住了他的去路。
来人是一个身材臃肿、满脸横肉的老太婆,一双三角眼闪烁着精明与刻薄的光。
正是这院里最不好惹的贾张氏。
她的视线在陈宇身上刮了一遍,先是落在他那身朴素的衣着上,最后停留在他那个寒酸的帆布包上,眼神中的轻蔑几乎要溢出来。
一个穷小子。
这是贾张氏瞬间得出的结论。
她将肥胖的双手往粗壮的腰间猛地一叉,摆出一副倚老卖老的架势,下巴抬得老高,用一种在京城胡同里浸淫了几十年、尖酸刺耳的语调开了口。
“哎,新来的?”
陈宇停下脚步,没有说话,只是用一种平静无波的眼神看着她,仿佛在看一件没有生命的物体。
他的沉默,在贾张氏看来,就是畏惧和心虚。
“我们这院里啊,有老规矩。”
贾张氏见状,气焰愈发嚣张,声音也拔高了八度,确保院里所有竖着耳朵听动静的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凡是新搬进来的,都得交一笔‘入院费’,知道吗?就是孝敬孝敬院里我们这些老邻居、老前辈的茶水钱!”
她吐沫横飞地继续说道:“不然啊,你以后就别想在这院里安生过日子!水电费给你算错啦,出门不小心被绊一跤啦,那都是常有的事!”
赤裸裸的威胁。
这是想明抢过路费了。
陈宇的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觉得有些好笑。他总算亲身体会到了这个传说中“禽满四合院”的下马威。
这种撒泼耍横的流氓手段,对付一个初来乍到、涉世未深的年轻人,的确是无往不利的利器。大部分人为了息事宁人,恐怕都得捏着鼻子认栽。
可惜,她今天拦住的人,是陈宇。
他甚至懒得跟这种人多费半句口舌。
在贾张氏以及周围所有看客的注视下,陈宇的手,缓缓伸进了自己上衣的内侧口袋。
贾张氏的眼中闪过一丝贪婪,她以为这小子要掏钱了。
然而,陈宇掏出来的,不是钱。
而是一本巴掌大小,暗红色封皮的册子。
他用两根手指捏着册子,在贾张氏的眼前,不轻不重地一晃。
崭新的封皮上,“工作证”三个烫金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而翻开的那一页,红星轧钢厂后勤科那枚鲜红的、带着五角星的圆形印章,重重地烙印在每个人的视网膜上。
“我叫陈宇,红星轧钢厂,新任采购员。”
他的声音不大,没有丝毫起伏,却像冬日里最冷的冰碴,清晰地钻进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明天一早,我就要开始执行厂里下达的采购任务。你要是觉得,耽误了全厂几千号工人的伙食问题,这个责任,你担待得起……”
陈宇顿了顿,眼神骤然变冷。
“那你就继续在这儿拦着。”
贾张氏的眼睛,死死地钉在那本工作证上,瞳孔因为震惊而急剧收缩。
“轧钢厂……采购员?”
这五个字,仿佛一桶带着冰渣的井水,从她的天灵盖猛地浇下,瞬间浇灭了她身上所有的嚣张气焰。
她再蛮横无知,也清楚地知道,轧钢厂是何等庞然大物。能在里面当一个吃公家饭的正式工,就已经是她这种胡同老百姓需要仰望的存在了。
而采购员……
那更是一个手握实权、油水丰厚到不敢想象的肥差!是能决定无数人吃什么的“大人物”!
这种人,别说是她,就是整个院子的人绑在一起,也绝对惹不起!
贾张氏的脸色,瞬间从涨红变成了煞白,又从煞白变得铁青。刚刚那股撒泼耍横的劲头像被戳破的气球,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叉在腰上的手不知何时已经垂下,整个人都矮了半截。
最终,她只能悻悻地、不甘地挪动自己肥胖的身躯,极为憋屈地让出了一条路。
陈宇连余光都没有再扫她一眼,迈开脚步,径直走到自己那间正房的门前。
门上挂着一把锈迹斑斑的旧铜锁,上面积满了厚厚的灰尘。他拿出钥匙,插进锁孔,“咔哒”一声,一个属于他的空间,就此开启。
当晚,陈宇并没有急于收拾。
他在外面小饭馆简单地填饱了肚子,然后在胡同里不紧不慢地散着步,直到夜色彻底笼罩大地,四合院里最后一盏灯光熄灭,整个世界都陷入了沉寂。
他才悄无声息地返回自己的房间,关上门。
黑暗中,他的意念微动。
下一秒,空无一物的房间里,凭空出现了一张崭新的八仙桌。紧接着,是配套的太师椅、雕花的木床、厚实的棉被、雪白的床单……
白天他在百货大楼和供销社看中的全套崭新家具、被褥、锅碗瓢盆、米面粮油,所有生存和生活所需的物资,被他分批次从个人空间中取出,以一种超越常理的方式,无声无息地布置妥当。
第二天。
当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第一缕晨光刺破黑暗时,院里习惯早起的住户推开了自家的房门。
然后,所有人都被眼前的一幕,惊得呆立当场。
只见前院那间原本破败不堪的正房,此刻焕然一新。
昨天还布满蛛网的窗户,此刻换上了明晃晃的崭新玻璃,擦得锃亮反光。门口,摆上了一套崭新的桌椅,木料的清漆在晨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最要命的是,一股浓郁的、带着米油香气的粥香,正从那紧闭的门缝里丝丝缕缕地飘散出来,霸道地钻进每个人的鼻腔。
一个崭新的、充满烟火气的家,仿佛在所有人都沉睡的那个夜晚,拔地而起。
紧接着,便是山呼海啸般的震惊与议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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