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阶梯不久,萧景琰便注意到脚下石缝中血珠的异常爬行。**血珠顺着石缝向下爬行,速度极缓,却在某一刻忽然停滞,随即反向渗入岩壁裂隙。萧景琰指尖悬于滴血处,未再动作。血已尽,线索却未断。
他闭目,识海澄澈如镜。他闭目凝神,识海如镜映照万物,剑心之力悄然流转,将方才残碑幻象中那道“吾名玄,执掌堕仙之契”的话语反复剥离、凝练。九字回响,剔除杂音,唯“玄”字如钉,深嵌神识。此名非虚言,而是烙印,是号令,是某种古老契约的开启之钥。
他睁眼,目光未动,神识却已调取过往。密信中那股异样灵向,祭坛龟甲纹路的逆向流转,丞相府地底支流的节律波动——三者皆含相同频率,细微如丝,却贯穿始终。此非巧合,而是同源之力在不同载体上的投影。而所有投影的终点,皆指向皇城地底深处。
他左手稳稳握着‘孤光’剑柄,掌心血痕隐隐发烫,非痛,亦非痒,似有外力欲自内而外撕裂封印。他不动声色,以剑心为引,将体内那缕紫气残流压回疤痕深处。此力未散,反与外界灵向产生微弱共鸣,如同锁链两端的铃铛,一端轻震,另一端亦随之轻颤。
莫孤鸿立于身后三步,重剑拖地,未语。他的存在本身即是警戒,无需言语。
萧景琰取出袖中残碑碎片。黑曜石质,冰冷无光,表面无字,仅余一道微弱银纹,如脉搏般缓缓跳动。他再取断剑,置于掌心,剑柄“景”字黯淡,银芒几不可见。他以指尖割破掌心,精血滴落“景”字之上。
银芒骤亮。
碎片随之震颤,表面浮现出一道篆体笔势,与剑柄刻痕同源,笔锋转折处皆一致,似出自同一人之手。非名讳,非印记,而是信印——千年前封印堕仙时,执掌“封仙令”者所留。
他识海一震。
剑心通明瞬间推演:此遗迹非偶然现世,而是九座封印之一。当年九大仙门合力镇压堕仙,以“封仙令”为核,血脉为引,布下九阵,此地正是其中之一。而“景”字,非姓氏,而是信印代号,代表执掌此阵的镇守者。
他便是那血脉延续。
血脉未断,封印未毁,故遗迹识其主,残碑生共鸣。
他收剑,将碎片贴于心口,闭目再探。剑心通明扩散至足下,捕捉地脉灵向的细微流向。阶梯深处,黑血仍在渗出,一滴,再一滴,顺着石缝蜿蜒而下。他割指,以血引血,观察血珠轨迹。
血珠未顺阶而下,反而逆渗入侧壁裂隙。
他拔出“孤光”,剑尖插入裂隙,灵力微送。剑身轻震,反馈自地下三里处——存在巨大空洞,灵向节律与祭坛黑膜完全同步,且混有微弱龙气。此非自然地脉,而是人为改道后的分支,其源头,正是裴仲所控的皇城地底。
裴仲借龙气供养堕仙分身,以地脉为脉络,怨念为养料,逐步侵蚀封印。每一步,皆非为权,亦非为寿,而是为解封。
而自己重生归来,斩断王府杏树,踏入青冥剑宗,进入秘境,步步前行——皆在局中。
他静立,未语。
剑心通明将四条线索并联:裴仲操控地脉,堕仙借怨念成形,残碑显“玄”为首,断剑与残碑共鸣。四者交汇,推演出核心真相——裴仲非主谋,而是傀儡。其所有行动:陷害、试炼破坏、龙气窃取、控魂之术,皆为削弱封印,释放被镇压的堕仙之力。
而自己,是封印者的血脉延续,亦是解封的关键钥匙。
他缓缓收剑入鞘,左手三指紧握剑柄,指节发白。袖中断剑“景”字再度黯淡一分,似耗尽一丝本源之力。碎片贴于心口,银纹微闪,与掌心血痕隐隐呼应。
莫孤鸿低声道:“有变?”
萧景琰未答,只将碎片收入内襟,指尖抚过剑柄刻痕。他已知身世,亦知敌踪,却尚未知“玄”为何要选此时解封,亦不知裴仲如何寻得封印节点。线索交织,阴谋初现,但幕后之手仍未露全貌。
他抬步,踏上阶梯。
石阶布满裂痕,每一级皆刻有残符,已被血污覆盖。他行至第三级,忽觉足下微动。低头,见石板边缘刻着半个“景”字,笔势与断剑上刻痕一致。他未停,继续前行。
第五级,又见半个“景”字,方向相反,似被强行抹去。
第七级,石缝中渗出黑血,比先前更浓,近乎凝固。他蹲身,以剑尖挑起一滴,置于掌心。血未化,反成胶状,内里似有微光流转。
他闭目,剑心通明探入。
血中灵向极杂,混有怨念、龙气、堕仙气息,还有一丝极淡的剑意——非今世所留,而是前世之痕。此血非自然生成,而是人为炼制,以封印者血脉为引,堕仙之力为核,龙气为媒,炼成“破印引”。
有人在用他的血,破解封印。
他睁眼,将血珠弹入石缝。
起身,继续下行。
阶梯尽头,雾气渐散,显出一座石室。室中无物,唯中央立一石柱,柱面刻满逆向符文,与青铜巨门上的纹路同源。柱底有一凹槽,形状与断剑剑柄完全契合。
他走近,取出断剑,未插入,只以剑尖轻触凹槽边缘。
符文微亮,随即熄灭。
柱身浮现一道裂痕,自上而下,裂痕深处,隐约有黑气涌动。他以剑心通明探入,识海映出柱内结构——非实心,而是空腔,内藏一枚黑色晶核,其上刻有“玄”字符印,与残碑幻象中那尊三目黑影的气息完全一致。
此柱为封印节点,晶核为堕仙烙印,一旦断剑插入凹槽,封印将被激活,但也可能触发反噬——因断剑已非完整之器,而是残片,若强行启封,恐引动地脉暴动。
他收剑,立于柱前。
莫孤鸿低声道:“此地不宜久留。”
萧景琰未动,他盯着剑柄,血珠已渗入“景”字刻痕,银芒未散,反与内襟中的残碑碎片产生共鸣。碎片贴于心口,银纹跳动频率加快,与地脉节律逐渐同步。
他忽然明白。
这把断剑,不是钥匙。
是诱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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