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宗的晨雾裹着血腥味，像块湿冷的裹尸布，沉甸甸压在林凡肩头。
他站在大殿中央，蚀灵镣磨破的腕间还在渗血，混着未干的泥渍，在青石板上晕开星星点点的红。墨尘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带着烟灰缸般的沙哑：“……三月为期，黑风寨那边，我会再周旋。”
林凡没抬头。他能“看见”掌门袖袍下紧握的拳，指节泛白得像要捏碎什么——是捏碎自己的命运，还是捏碎这腐朽的宗门规矩？
“掌门英明！”赵虎的声音突然炸响，像块烧红的烙铁烫进死寂，“林凡是我青云宗弟子，理应为宗门分忧！这押送的活儿，就交给弟子吧，定保万无一失！”他说着，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热切——周明私下许了诺，只要拿到林凡藏的禁地宝物，外门执事的位置就是他的。这废物藏得越深，宝物就越金贵，值当他冒一次险。
周明在一旁捻着胡须，眼皮都没抬：“赵师侄办事，老夫放心。只是……别让这废物跑了，坏了宗门和黑风寨的和气。”话里的威胁像冰锥，扎得人后背发凉。
林凡猛地抬头，撞进墨尘复杂的目光里。那里面有愧疚，有担忧，还有一丝刻意的动作——墨尘转身时，袖摆扫过案几，一枚刻着“松”字的木牌“啪嗒”掉进香炉灰里。林凡心头一震，那是后山松林中暗哨的记号，掌门在说：那里有退路。
“走吧。”赵虎的手像铁钳，突然攥住林凡的胳膊，力道大得像要捏碎他的骨头。劣质的酒气混着汗臭味扑过来，呛得林凡胃里一阵翻搅。
押送的队伍简单得可笑：赵虎带着两个心腹弟子，加上黑风寨派来的两个匪徒，一行五人押着林凡，往山下走。
山路蜿蜒如蛇，两旁的松柏落尽了叶子，光秃秃的枝桠像鬼爪，在灰天上抓挠。寒风卷着雪粒，刀子似的刮在脸上，林凡裸露的手腕被冻得通红，伤口裂开的地方疼得钻心。
他悄悄运转眉心的玉简，淡金色的纹路在视野里铺开——赵虎背后的气流纹路拧成了麻花，比禁闭室时更密更乱，像盘着的毒蛇随时会窜起来咬人。赵虎挥鞭时，那些淡金纹路突然炸开，像被踩的马蜂窝，细小的金线溅在林凡手背上，带着针尖似的疼——这是规则在预警，比任何声音都刺耳。那两个心腹弟子的纹路泛着怯懦的灰，显然是被赵虎逼着来的；唯有黑风寨匪徒的纹路，带着蛮横的黑红色，像烧红的铁球，碰一下就能烫掉层皮。
林凡盯着脚下的碎石，突然发现它们的淡金纹路比往常更亮，像饿极了的鱼群，随着赵虎的脚步声轻轻颤动。他心里一动，这是……碎石的规则在呼应？
“小子，藏得挺深啊。”赵虎突然凑过来，声音压得极低，唾沫星子溅在林凡耳边，“禁闭室那手‘妖术’，是从禁地学的吧？把宝物交出来，老子或许能让你死得痛快点。”
林凡咬着牙没吭声。他知道赵虎在试探，这时候示弱只会死得更快。
“装聋？”赵虎冷笑一声，突然抬脚，狠狠踩在林凡脚踝的旧伤上。
“唔！”林凡疼得闷哼出声，冷汗顺着下巴滴在地上，在冻土上砸出细小的坑，每一滴都带着体温，很快凝成冰珠——那是疼到极致的僵冷。那伤是上次被赵虎的跟班打的，此刻被重踩，像是有根烧红的针钻进骨头缝。
“废物就是废物，挨揍都不会喊疼？”赵虎的笑声像破锣，在空旷的山谷里回荡。两个心腹弟子跟着讪笑，匪徒则面无表情，只盯着林凡，像看一件会走路的抵押品。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到了半山腰的岔路口。左边是通往黑风寨的官道，右边是片密不透风的松林，林子里暗得像泼了墨，风吹过树梢，发出“呜呜”的怪响，像有冤魂在哭。
赵虎突然停下脚步，冲匪徒扬了扬下巴：“你们在这儿等着，我带这废物去解个手。”
匪徒皱了皱眉：“规矩是一路押送，不能离……”
“哪那么多废话！”赵虎掏出块碎银子，塞到匪徒手里，脸上堆起假笑，“这废物手无缚鸡之力，还能跑了不成？耽误了时辰，你们寨主怪罪下来，你担待得起？”
银子在阳光下闪了闪，匪徒的脸色缓和了些，他掂了掂银子，啐了口唾沫——青云宗的人果然都是软骨头，为了个废物内讧，比黑风寨的猪还蠢。嘟囔道：“快点回来，别耍花样。”
“放心！”赵虎拍了拍胸脯，转头看向林凡时，笑容瞬间敛去，眼底只剩下冰冷的杀意。他冲两个心腹使了个眼色，三人一左一右夹住林凡，往松林里推搡。
“你们干什么？！”林凡挣扎着，蚀灵镣在手腕上磨出更深的血痕，“不是解手吗？往林子里带什么？”
“解手？”赵虎狞笑一声，突然抬腿，一脚踹在林凡膝盖后弯。林凡腿一软，“噗通”跪在地上，膝盖磕在冻硬的土块上，疼得他眼前发黑。
“到了阎王殿，记得告诉你祖宗，是我赵虎送你上路的！”赵虎俯身，一把揪住林凡的头发，将他的脸往地上摁，“禁地的宝物呢？藏哪了？说！”
冰冷的泥土糊了林凡一脸，带着腐叶的腥气。他死死咬着牙，后脑勺被赵虎拽得生疼，头皮像要被扯下来。
“不说？”赵虎冲心腹使了个眼色，“给我打！打到他说为止！”
一个瘦高个弟子立刻上前，抬脚就往林凡腰上踹。林凡蜷缩着身子，那一脚结结实实踹在肋骨上，疼得他像被巨石碾过，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
“说不说？”赵虎又问，声音里的兴奋像毒蛇吐信。
林凡咳出一口血沫，血珠滴在地上，很快被冻土吸了进去。他抬起头，额前的碎发被血粘在脸上，眼睛却亮得吓人：“我再说一遍，没有宝物。”
“还嘴硬！”赵虎被他眼里的倔强激怒了，夺过瘦高个弟子手里的鞭子，劈头盖脸就往林凡背上抽。
“啪！”
鞭梢带着劲风，抽在背上像被烙铁烫过，麻布衣服瞬间裂开一道口子，血珠争先恐后地涌出来。地上的碎石被震得跳起来，弹在林凡侧脸，带着冻土的寒气，与后背的灼痛形成冰火两重天。
“啪！啪！啪！”
赵虎像疯了一样，一鞭接一鞭地抽着，嘴里还不停地骂：“废物！贱种！敢藏宝物？我看你是活腻了！”
林凡的后背很快被抽得血肉模糊，血顺着衣摆往下淌，在地上积成一小滩。剧痛让他浑身发抖，意识都开始模糊，可他死死咬着牙，硬是没再吭一声。他攥紧的拳头指甲嵌进掌心，血腥味在嘴里弥漫——用规则反击的念头像野草疯长，可玉简传来的灼痛在骂他蠢：现在动手，等于告诉所有人“我有秘密”。他现在唯一的依仗，就是这口气，还有眉心那枚滚烫的玉简。
不知抽了多少鞭，赵虎累得气喘吁吁，鞭子“啪嗒”掉在地上。他看着林凡依旧挺直的脊梁，眼里的愤怒变成了惊疑：“你这废物……怎么打不死？”
林凡低着头，肩膀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后背的伤口，疼得他几乎要晕厥。但他的手指悄悄攥紧了——就在刚才，赵虎的鞭子第三次落下时，他“看见”鞭梢周围的气流纹路突然变得紊乱，而地面上的碎石，颤动得更厉害了，淡金色的纹路像活过来的虫，顺着他的指尖往上爬。
是错觉吗？
“师兄，别跟他耗了。”另一个矮胖弟子凑过来，压低声音，“万一被黑风寨的人发现……”
赵虎喘了口气，眼神阴鸷地盯着林凡：“把他绑起来，搜身！我就不信找不到！”
两个心腹立刻上前，粗鲁地将林凡翻转过来，开始在他身上摸索。他们的手像爪子，撕开林凡的衣襟，翻遍了他的袖口、裤脚，甚至连头发都没放过。
林凡任由他们折腾，后背的伤口蹭在地上，疼得他眼前阵阵发黑。他能感觉到赵虎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自己身上，充满了贪婪和不甘。
“师兄，没有啊。”矮胖弟子搜了半天，摇着头说。
赵虎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蹲下身，捏着林凡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说！是不是藏在禁地别的地方了？你最好老实交代，不然我现在就废了你，再去禁地慢慢找！”
林凡的下巴被捏得生疼，牙龈都咬出了血。他看着赵虎扭曲的脸，突然笑了，笑声嘶哑得像破锣：“你找不到的……就算找到了，你也拿不走……”
“你找死！”赵虎被他的笑激怒了，猛地松开手，反手就给了林凡一巴掌。
“啪！”
这一巴掌力道极大，林凡被打得嘴角开裂，血顺着下巴往下淌。他的脸颊瞬间肿了起来，耳朵里嗡嗡作响，什么也听不见了。
但他的视线，却异常清晰——他“看见”赵虎的拳头攥得死紧，指节周围的淡金纹路像要炸开，而自己胸口的玉简，烫得像块烙铁，比任何时候都要烫。
“看来不动真格的是不行了。”赵虎站起身，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匕首在昏暗的林子里泛着冷光，“既然你不肯说，那我就只好自己动手，剖开你的肚子看看了！”
他说着，一步步走向林凡，匕首缓缓抬起，刀尖对着林凡的胸口。
林凡的心脏狂跳起来，死亡的阴影像潮水般将他淹没。他想躲，可浑身的伤口让他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匕首越来越近。
就在这时，一阵风吹过松林，带着远处的呼喊声，里面混着刀鞘碰撞的脆响——赵虎心里一紧，黑风寨的人最恨被耍，真闹起来，他这点势力压不住。
“赵师兄！好了没有？黑风寨的人催了！”
是外面匪徒的声音。
赵虎的动作顿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不耐烦，但还是收回了匕首，恶狠狠地瞪着林凡：“算你运气好。等过了黑风寨这关，我再慢慢跟你算总账！”
他冲心腹弟子使了个眼色：“把他绑起来，带出去！”
两个弟子立刻找来绳子，将林凡捆得结结实实，像拖死狗一样拖着他往松林外走。
林凡被拖在地上，后背的伤口蹭过碎石和枯枝，疼得他几乎要晕过去。但他的脑子却异常清醒——赵虎不会善罢甘休，这次没找到机会，一定会在去黑风寨的路上再动手。
而且，他刚才感觉到的，绝对不是错觉。那些淡金色的纹路，还有地面上颤动的碎石……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他体内苏醒。
被拖出松林的那一刻，阳光刺得林凡睁不开眼。他看见黑风寨的匪徒正不耐烦地踱步，而远处的山路转角，那枚刻着“松”字的木牌标记处，隐约有个黑影一闪而过——是暗哨？还是墨尘派来的人？
“发什么呆？走！”赵虎的脚又踹了过来，林凡一个踉跄，被拽着继续往前走。
他看着前方蜿蜒曲折的山路，像一条通往地狱的毒蛇。而他的手心，不知何时，已经被冷汗浸湿了。
赵虎的杀机，黑风寨的虎穴，还有体内蠢蠢欲动的力量……这趟押送之路，注定不会平静。
林凡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里的腥甜。无论前路有多难，他都必须活下去。
因为他隐隐感觉到，那枚玉简选择了他，绝不仅仅是让他死在这荒山野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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