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帮黑西装的效率倒是挺高,不过几分钟,就把秦晚烟连人带轮椅塞进了那辆看起来能防弹的商务车里。
车门关上的前一秒,她隔着人群,远远地回头看了我一眼,嘴唇动了动,像金鱼吐泡,无声无息。
我猜她想说的不是“谢谢”,更像是“你等着”。
行吧,等着就等着。
谁怕谁啊,我一个开小破饭馆的,光脚不怕穿鞋的。
我转身回到后厨,准备收拾残局。
结果刚一进门,就感觉气氛不对。
我那口专门熬粥用的砂锅,锅盖歪在一边,锅里原本满满当当的粥,硬生生被啃掉了一个角,边缘还不怎么整齐。
罪魁祸首就蹲在锅边,我家的橘猫,小橘。
它正襟危坐,胡须上还沾着几粒晶莹的米粒,一双猫眼瞪得溜圆,眼神里透着一种“我是谁我在哪我刚才干了啥”的哲学式恍惚。
我还没来得及发作,脑子里“叮”的一声,响起了那个熟悉的机械音。
系统提示:“药灵共感”已触发。
效果说明:食用者将短暂进入施术者的部分记忆片段,效果强度与食用量、食用者精神力相关。
我靠,忘了这茬了。
我这粥里的每一粒米,都浸透了我用系统兑换的灵泉,这货一口下去,不得被我的记忆给CPU干烧了?
我赶紧蹲下,摸了摸小橘那颗大脑袋,手感温热,没发烧。
“小橘同志,你瞅见啥了?是不是看到了宇宙的尽头和人类的起源?”
小橘“喵呜”一声,叫得特委屈,然后伸出爪子,蘸了点地上洒的粥水,在油腻腻的地砖上划拉起来。
那动作,像极了幼儿园小朋友第一次拿笔,颤颤巍巍,一笔一画。
一个歪歪扭扭的符号出现在地上:雪花图案。
我心里咯噔一下。
这玩意儿我熟啊,不能说一模一样,简直是复刻粘贴。
我那本不知道传了多少代、快被我翻烂了的《苏氏医厨录》里,记载过一个专门用极寒之物入药的神秘传承,她们的图腾,就是这片雪花。
书里管她们叫——“守雪婆婆”。
我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弹幕,什么冰雪奇缘、什么古墓派传人,最后都汇成了一句话:这事儿,越来越有意思了。
秦晚烟身上的寒毒,竟然跟这个几乎只存在于传说的“守雪婆婆”有关?
这顿饭做得我心神不宁,好不容易挨到傍晚,店门又被推开了。
这次来的不是保镖大队,是林秘书自己。
她脱掉了那身干练的西装外套,只穿着一件白色衬衫,显得有些单薄。
她手里拎着一个很有科技感的银色保温箱,上面还有个我不认识的LOGO,看着就贼贵。
“秦总今晚要参加一个非常重要的股东晚宴。”她开门见山,语气依旧是那种公事公办的冷硬,但仔细听,能听出一丝藏不住的疲惫和……请求?
她顿了顿,眼神甚至不敢直视我:“但是她……吃不下任何东西。”
我把刚刷干净的锅铲往案板上“哐”的一声重重一放,发出刺耳的声响。
“所以呢?林大秘书,你拎着个饭盒来我这儿,是把我当成你们秦总的御用外卖小哥了?抱歉,本店晚上七点准时打烊,概不接单。”
“我不是这个意思!”她被我的态度激得有点急,往前走了一步,胸口起伏着,“她……她说,她只想喝你中午做的那碗粥。”
我笑了,抱着胳膊靠在门框上,一副街溜子的样子:“哟,那可真是我的荣幸。不过,中午那锅,被我家猫偷吃了。”我指了指在角落里舔爪子的小橘,“要不你跟它商量商量,看它能不能给你吐出来点?”
“苏老板!”林秘书的脸瞬间涨红了,她咬着下唇,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我知道你不简单。你那些手段,我看不懂,但我知道你不是在害她。如果你真的想帮她,就别再玩这些街头的把戏了,行吗?”
我收起笑容,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她,一字一句地问:“林小姐,你护主心切,我很欣赏。但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你的老板,她不是不想吃东西,而是……没人敢让她吃东西?”
这句话像一把锥子,瞬间刺破了她强撑的镇定。
林秘书的瞳孔猛地一缩,脸色刷一下白了。
看着她这反应,我心里就有数了。
看来这秦氏集团内部,也是暗流涌动,想让秦晚烟这盏“灯”灭掉的人,可不止一个两个。
我没再为难她,转身从米缸里重新舀米,开火,倒水,动作一气呵成。
“等着。”我头也不回地扔下两个字。
这次我没再藏着掖着。
掀开一个不起眼的小瓦罐,用筷子尖儿蘸了一点紫苏露滴进锅里,用来驱寒定神;又从另一个罐子里捻出一小撮桂圆核烧成的炭粉,调和阴阳;最后,我从后槽牙里,小心翼翼地挤出半滴比黄金还珍贵的“阳髓油”——这可是系统商城里的特级食材,能短暂激发人体最深处的自愈热流,堪称生命发动机的启动液。
小橘又凑了过来,这次它学乖了,没敢偷吃,就蹲在灶台边上,像个监工,时不时还用尾巴扫扫我的裤腿,仿佛在提醒我火候大小。
当粥再次熬成时,奇妙的一幕发生了。
锅盖掀开的瞬间,金黄浓稠的粥面上热气升腾,那雾气在空中盘旋缭绕,竟隐约幻化出一座圆顶雪屋的轮廓,虽然只有一瞬,却清晰无比。
我面不改色地将粥装进林秘书带来的那个高科技保温桶里,盖上盖子,递给她。
“带回去,记住我的话。”我压低了声音,像在交代什么绝密的任务,“让她一个人在房间里吃,把所有灯都关掉,手机静音,不要有任何人打扰。吃到一半的时候,她可能会做梦,甚至说梦话,不管发生什么,千万别叫醒她。”
林秘书抱着那个沉甸甸的保温桶,手都在抖,她看着我,眼神复杂得像一道高数题,最后重重地点了点头,转身快步离去。
夜深了,我正躺在店里的行军床上,用手机刷着沙雕视频,手机突然“嗡”地一下震动起来。
是林秘书发来的一条语音。
我点开,听筒里传来她罕见的发着抖、带着哭腔的声音:“苏……苏老板……秦总她……她吃着吃着,突然就哭了……嘴里一直念叨着‘奶奶……我不是故意逃走的’……然后……然后就昏睡过去了。我刚才给她量了体温,37度,好像有点低烧……”
我关掉语音,靠在椅背上,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望着天花板上因为潮湿而泛黄的印记。
终于,想起来了吗?
那年冬天,铺天盖地的大雪崩,你的奶奶,那位最后的“守雪婆婆”,把你推进了储藏食物的地窖,自己却被瞬间吞没在了无尽的冰雪里。
而你身上这二十多年来折磨得你生不如死的所谓“寒毒”,根本就不是病。
那是你奶奶用尽最后生命和全部传承,给你刻下的‘护魂印’。
它封印了你的记忆,也用至寒之力保护着你的心脉,等待着一个能解开它的人。
小橘不知什么时候跳上了我的膝盖,用它柔软的舌头,轻轻舔了舔我的手背,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像是在安慰我。
我正准备给林秘书回个消息,告诉她“体温升高是好事,别慌”,窗外的小巷里,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咔哒”声。
我心里一动,翻身下床,走到后门口。
月光下,那个银色的高科技保温桶,原封不动地摆在门口的石阶上,桶盖微微开启着,里面已经空空如也。
而巷子尽头,路灯的光晕勾勒出一道纤细修长的身影。
她没有坐轮椅,就那么静静地站着,身上只披着一件风衣,夜风吹过,衣袂猎猎作响。
是秦晚烟。
她一步步向我走来,高跟鞋踩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而孤独的回响。
她的脸色依然苍白,但眼神却不再是白天的冰冷和疏离,而是带着一种大梦初醒的茫然和震撼。
“你说的梦……我全都看见了。”她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刚从一场漫长的哭泣中挣脱出来,“我奶奶……她临死前告诉我,‘囡囡别怕,活下去,等一个姓苏的人来,他会给你解开身上的咒’。”
我沉默地看着她,看着她眼底还未干涸的泪痕和重获新生的光芒。
几秒后,我转过身,走进厨房,从米缸里舀出了一勺米,哗啦啦地倒进盆里,开始淘洗。
“现在才信?晚了。”我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她耳中,“今天的救急服务已经结束。下一顿,可就不免费了。”
她站在门口,月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那你要什么?”
我停下手中的动作,抬起头,冲她露出了一个痞气十足的笑容,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欠揍。
“我要你,从明天开始,每天晚上九点整,准时来我这儿报道。”我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记住,是自己来。迟到一分钟,罚你喝一碗我亲手熬的苦瓜羹。”
她愣住了,似乎完全没料到我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过了好几秒,她那双总是覆着寒霜的眼睛里,竟然慢慢漾起了一丝笑意,像冰封的湖面裂开了一道缝,有春光透了进来。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她笑。
“……成交。”
她说完,转身离去,高跟鞋的声音渐渐消失在深夜的小巷里。
我低头看着盆里清澈的水和洁白的米,水面倒映出我那张挂着玩味笑容的脸。
我轻轻晃了晃盆,水波荡漾,倒影瞬间破碎。
一个被家族、生意和阴谋困在轮椅上的女人,一个连出门都要带着一个加强排的顶级富豪,要怎么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每天晚上九点,准时出现在我这个破旧小巷的饭馆里?
我拿起旁边的小橘,把它举到眼前,跟它对视。
“你说,这出戏,她打算怎么唱?”
小橘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甩了甩尾巴,一副“这题超纲了,别问我”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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